王夫人方一提及“林家丫头”,便意识到这会儿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忙来了个紧急刹车,只是连连摇头。
薛姨妈忙问:“林家那丫头?你是说黛玉,她怎么了?”
王夫人满脸嫌弃,说道:“咱们不说她!……不知蟠儿今儿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倒也不是没回来!”
薛姨妈乐呵呵地一笑,“这不是刚刚相了一门亲嘛,我跟姐姐提到过的,我这儿还没请媒人上门呢,他倒急得什么似的!
这不早早地去把咱们家今春买的那座院子重新收拾一下,说是要等成亲的时候好用,如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两天他就直接住在那边儿了!”
薛家在宁荣街买了一座大院子,预备着薛蟠成亲的时候好用,这件事王夫人也是知道的。
就连薛蟠相中的那门亲事,薛姨妈都乐呵呵地跟王夫人提过多次。
所以王夫人便不好再继续追问,起身说道:“那等明儿蟠儿回来,你们娘儿俩商量一下,尽快给我一个准信。他二老爷这两天就要急着上任,不能太耽搁了!”
薛姨妈赶忙答应。
送了王夫人出门,薛姨妈忙又追进宝钗的房间。
“不是说贾府那边欠了林丫头百万巨债,只能让宝玉娶了林丫头来抹平这笔欠债么?怎么今儿你姨妈又跑来咱们家提亲来了?”
宝钗冷笑说道:“他们何尝不想让宝玉娶黛玉,只是黛玉妹妹已经借由靖亲王府出面拒了这门亲,所以他们才会想到我们薛家这边。
妈妈还真信了姨妈说的,第一个就想到了咱们家?”
“那你到底是啥意思?”
薛姨妈忍不住叹息,“要我说……宝玉也不差,毕竟……你也这么大年纪了……”
“妈妈快别跟我说这个了!”
宝钗羞得赶忙打断薛姨妈的话,“女儿家的原本不该自己拿主意,所以姨妈倘若当真第一个就想到咱们,我自然啥话也不敢说。
可林妹妹那边刚拒了宝玉,姨妈扭头就来找咱们,咱们若是立刻点头了,咱们家岂不被人小看了?
所以明儿姨妈再来,妈妈只管抢着开口,就说哥哥说的,让咱们这一两天就搬家。
姨妈自然明白咱们是啥意思,也就不会追着妈妈要结果了!”
薛姨妈很是为难,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这头亲事,我也不敢逼你,可是……
真要从贾府搬出去,岂不等于跟你姨妈翻脸了,那咱们家的生意,还能求谁帮忙照应?”
一边说着,薛姨妈不由得落下泪来,又道:“只怪你父亲去得早,你哥哥又不争气,若不是靠着贾府,咱们家的生意哪能保得到现在?
虽然你还有一个二品高官的舅舅,可是……你知道王家那边的人,远不像你姨夫政老爷这么正直忠厚。
咱们若是转而去投靠王家,不等别家动手,你舅舅那边的人,只怕很快就能让咱们薛家的生意改姓王了!”
宝钗明知她妈说的是实话,也不由得落下泪来,说道:“我知道妈妈的意思,恨不得让我嫁给宝玉,从此我们薛家就跟贾府绑得更紧了!
可是……就宝玉那性子,完全不能顶门立户的,靠他如何靠得住?
姨父姨母终究不能护他一辈子,等到姨父姨母百年之后,不说咱们薛家,连我恐怕都要无依无靠了!”
薛姨妈听她说得有道理,愈发哭得止不住。
宝钗忙擦擦眼泪,又道:“不过女儿家的终归不能自己拿主意,妈妈若是定要应允姨妈这边儿,我也不敢说个不字!
只是……明儿一早,只求妈妈早起去跟环三弟商量商量,兴许环三弟,能帮咱薛家出个主意!”
“环三儿能帮咱们出个啥主意?虽然说他现在有钱有势,整个贾府无人敢惹,但……终究他跟咱们薛家算起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平时常来常往的虽然亲热,只怕真要遇到大事,他未必就肯帮咱们薛家出头撑腰,再说也没有一个正当的名分啊!”
薛姨妈顾虑重重。
薛宝钗点一点头。
“妈妈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环三弟聪明绝顶足智多谋,比咱们这些女人家的强了太多!
总之妈妈听我的,明儿一早,妈妈赶在姨妈过来之前去找环三弟,环三弟必能帮妈妈做个决断!”
薛姨妈并非蠢笨之人,宝钗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姨妈岂能完全意识不到?
一时又惊又喜脱口问道:“莫不是环三儿有了好的人选?大前儿他突然来咱们家,其实是为了你的事儿?”
宝钗顿时羞红了脸,只道:“这种事环三弟怎么可能跟我说?妈妈快别问了,明儿只管去问环三弟!”
一边说,便将她妈推到了门外。
薛姨妈心里怔忪不定,一时很希望环三儿能帮宝钗说门好亲。
一时又想就算环三儿真有人选,只怕家世人品未必好得过宝玉。
结果一晚上薛姨妈竟是翻来覆去没怎么睡过。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薛姨妈老早起身,生怕被王夫人堵在了屋里,早饭也不吃,便带着丫头去到梨香院。
贾环这几天不用去皇宫伴读,这会儿才刚起身,听说薛姨妈来了,贾环赶忙随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出来。
薛姨妈虽然难为情,但为了女儿,还是将昨儿王夫人上门提亲,宝钗说的“被黛玉拒了才求到薛家”的话讲了一遍。
末了说道:“原本这事儿该我跟你薛蟠大哥商量,没有个来求你这表弟帮忙拿主意的!
但你姐姐说你足智多谋,见识又广,你的主意肯定比你薛蟠大哥强了百倍不止,所以我才一大早的,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贾环一听,便明白宝钗是啥意思了。
忙道:“姨妈千万别这样说!咱们虽非骨肉血亲,也是正经亲戚,姨妈有事来找我,才是真不拿我当外人!
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跟薛姐姐十分相配,只是……那人比薛姐姐大了四岁,如今是在求续弦,并非要娶正室发妻!”
薛姨妈一听,顿时大失所望。
他薛家虽是皇商,但祖上也是做过大官的,万不可能让亲生的嫡女,嫁给人家当填房。
只是宝钗未必不知这个情况,为何宝钗那模样,却竟是心里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