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年吓得一哆嗦,伏地急声道:“臣……臣别无他想,只愿陛下龙体安康,心情愉悦!”
他心里一面埋怨任性离宫的女儿害他提心吊胆,一面又因两个外孙地位稳固而感到一丝踏实——
有这两位小皇子在,他这外祖父的荣华富贵,算是有了根脚。
安亲王斗胆上前:
“陛下,宁贵仪行事不慎,触怒天颜,是她罪有应得。只是……臣家中四女,年方二八,性情温婉,仰慕天颜已久,若陛下……”
焱渊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安亲王果然深明大义。昨日长女刚被打入冷宫,今日就能迫不及待献上幼女。这般冷血心肠,朕,自愧弗如!”
他越说越怒,最后猛地一拍御案,
“滚!都给朕滚出去!若再敢妄议选秀、窥伺朕之后宫,朕绝不轻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臣顾不得什么官袍仪态,你推我挤,连滚带爬地滚出了养心殿。
安亲王痛心疾首道:“裕王兄,您瞧瞧,这……这成何体统啊!皇贵妃一离宫,陛下就跟那丢了魂儿的……咳咳,”
他到底没敢说出祸水二字,“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一直缩在后面努力当鹌鹑的姜伯年闻言,在心里冷哼一声。
裕王却是捧腹大笑,
“老弟,你这话说的!你且睁大眼睛瞧瞧,陛下是耽误了政务,还是懈怠了社稷?这每日的折子不都批得清清楚楚?
依本王看,陛下这劲儿头,比从前还足呢!你这哪是忧心国事,分明是……”
安亲王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环视一圈那些竖着耳朵看热闹的同僚,气急败坏地嚷道:
“就老夫一个人着急吗?你们家里如花似玉的女儿、侄女,不也个个盼着飞上枝头,进宫承宠吗?哼!”
说完,重重一拂袖,气哼哼地走了。
养心殿内,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焱渊面色阴沉地批着奏折,那朱笔落下,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穿纸背。
这些折子,仿佛都变成了姜苡柔那张平静无波、写着不在乎的脸,每一本都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失魂落魄。
全公公侍立在一旁,急得心里像有二十五只小猫在挠。
陛下这脸,冷的都能刮下二两霜来了!
这养心殿从前娘娘在的时候,那是春风拂面,暖意融融,陛下脸上总能看到笑模样,活脱脱一个……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现在可好,跟个万年冰窖似的,老奴这身老骨头都快被冻僵喽!娘娘啊,您快回来管管吧!
黄昏时分,焱渊信步走到瑶华宫。
踏入殿内,便见岳皇后正坐在绒毯上,曦曦趴在她膝头,咿咿呀呀地玩着一个布老虎,而星星则被揽在怀里,她正耐心地指着布书上的图画,柔声细语地讲着。
画面看起来温馨而和谐。
“陛下来了。”
“方才臣妾还和曦曦、星星说,那些朝臣真是迂腐,动不动就要选秀充盈后宫。
陛下心怀天下,日理万机,如今又添了两位殿下需要疼爱,选秀不过是平添烦扰,哪及得上眼前的天伦之乐重要?”
她说着,爱怜地摸了摸曦曦软软的头发,语气愈发真诚,带上一丝怅惘:
“臣妾是真心疼惜这两个孩子,只盼着贵妃妹妹能早些想通,回宫一家团聚才好。孩子们……总是离不开亲生母亲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出了她作为皇后的贤德大度,是唯一理解帝王烦忧的知心人;
又不动声色地将姜苡柔置于不顾孩子、任性自私的境地。
焱渊心中那股无名火被这话语撩拨得更旺,一把抱起正啃着布老虎的曦曦,瞪着儿子乌溜溜的大眼睛,
“大奶龙,你来说!你想不想那个把咱们爷仨丢下的狠心娘亲?”
不等曦曦反应,他又捞起旁边流着口水咿呀学语的星星,眉头紧锁:
“小奶龙,你来评评理!你母妃这事,做得地道吗?”
两个小家伙被他的审问弄得一愣,曦曦挥舞着小胖手,“啪”一下拍在父皇俊美的侧脸上,发出“啊”的一声,不知是抗议还是附和。
星星则以为父皇在逗他,咯咯笑起来,吐了个火泡泡。
殿外通传,德贵妃、娴贵妃与梅妃前来觐见。
三人行礼问安后,德贵妃脸上立刻堆起赞叹:
“皇后娘娘真是慈母心肠,每日里亲自照料两位殿下,连玩耍启蒙都亲力亲为,这份耐心和细致,真是让人动容呢。”
娴贵妃立刻接上:
“是呀,两位殿下有皇后娘娘这般视如己出、关怀备至,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梅妃也附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非亲生的皇子尚且如此倾注心血,堪为六宫典范,臣妾等望尘莫及。”
岳皇后听着这些奉承,面上带着谦和端庄的得体笑意镜。
捧吧,可劲儿捧。
陛下此刻正恼着皇贵妃的绝情,这些话,他定然听得进去。
本宫越是贤良,便越衬得她不懂事。
焱渊冷眼睨着德贵妃三人,心头一阵腻烦。
墙头草,势利眼。
柔柔才走几天?这三个女人就急着改换门庭,开始舔皇后了?
什么女孩子之间的友谊?
都是屁!
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儿子傻乎乎、乐呵呵的小脸上,心中更添烦闷。
所有人都高兴,皇后得了贤名,妃嫔讨了好处,连这两个小没良心的也笑得开心。
还有那个在医馆的女人,怕是也自在逍遥得很。
合着全天下就朕一个人在这儿伤心难过?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手边的茶盏,算了,喝了这杯参茶,朕就原谅全世界。
薄唇微启,应了一句:
“皇后确实费心了。”
姜苡柔,你看见了吗?
你以为你一走了之,朕和孩子们就活不下去了?
你看,瑶华宫一切井然有序,朕和儿子们没哭没闹,活得很好,甚至……比你在的时候还要好!
你以为你的离开能惩罚谁?最终不过证明了你的狠心与……多余!
岳皇后心中正自得,却听焱渊道:“你们都回去。”
众人只得告退。
回宫路上,司竹低语:“娘娘您看,皇贵妃一走,德贵妃几位也知该倚仗谁了。”
岳皇后唇角微勾,这正是她料想的效果。
长春宫内,殿门紧闭。
德贵妃道:“皇贵妃出宫前曾叫我去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