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墨凌川踏入荷贵院时,手中南丰鼎的朱漆食盒泛着油光。
他本是要将点心送去芙蓉院,
姜苡柔最爱南丰鼎的蟹黄酥,每次吃完都会眯着眼笑,像只餍足的猫儿。
\"大人!\"
张嬷嬷扑跪在青砖上,\"夫人她...她要回王家!\"
墨凌川脚步一顿,望见廊下立着的两个王家嬷嬷。
李嬷嬷鬓间别着金鹤纹簪——正是王老太君六十大寿时太后赏的。
二人上前,躬身道:“姑老爷万福。”
墨凌川冷笑道:不敢当,王家人隔三差五就来我墨府,莫不是把这里当做王家了?
李嬷嬷躬身笑说:
“姑老爷误会了,是老太太惦记大小姐嫁过来一直没有怀上,所以想接回去调理身体,好快些能给大人添丁。”
墨凌川一听此话,指节捏得食盒咯吱响,神色拂过一丝慌乱。
殿内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夹杂着王淑宁嘶哑的哭喊:
\"让我死了干净!\"
墨凌川眼底掠过阴鸷,抬脚踹开雕花门。
满地狼藉中,王淑宁散着发髻扑在鸳鸯枕上,藕荷色寝衣滑落肩头。
墨凌川将食盒重重搁在窗台,脸色隐晦的饶有意味。
修长手指有些发颤,从袋子里取出点心盒,
他瞧见香案上的碗里有残存的褐色汤药,眉梢紧蹙了半分,
那是他让张大夫配给王淑宁每日饮的\"助孕汤\",柳嬷嬷怎么没收拾掉?
想起五年前太后赐婚时的话:\"墨家要借助王家的势力,这个重任你必须承担。\"
\"夫君...\"
王淑宁赤足扑来,腕上翡翠镯撞在他腰间玉珏上,
\"你说过永不纳妾!为何上月刚带进门一个姜苡柔,又要来个薛家女?\"
她仰起的面庞脂粉斑驳。
墨凌川擒住她乱挥的手,指腹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
\"夫人可知薛太尉手握兵权?\"
王淑宁怔忡间已被他拦腰抱起,靠在床背上。
墨凌川挤出些笑意:\"夫人,看看,为夫给你买来什么了??\"
王淑宁原本想闹,却被墨凌川温声细语给哄得忘了,“什么?”
墨凌川打开袋子,里面的蟹黄酥散发出香味,
“你上回说喜欢吃,我一直记着,大清早就去买了,想着回来给你个惊喜。”
王淑宁感动的忘乎所以,王家两个嬷嬷在竹帘外清嗓子提醒。
她才嘴硬说,“我不吃,要回王家去,我进门两年,一直没有孩子,大人才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
墨凌川拉住她手,真诚道:
“夫人,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我怎么敢违抗?
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自己,你是我的妻,咱们的心应该往一处使,薛家女入门也是个摆设,多一副碗筷而已。”
王淑宁叫嚣道:“上回姜苡柔那个贱人入门前,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墨凌川眼中一扫而过的阴戾,笑说:
“日后,我一定多陪夫人。
你想调理身子,咱们自己调理,你若是回王家,岂不是让人家笑话吗?难道你想抛弃为夫吗?”
“不是。”
王淑宁扑进墨凌川怀里,
“大人若是答应到时候不理薛家女,我便不回王家,留下调理身体。”
“我答应你。”
墨凌川轻拍她后背,脸上的神情无人瞧见,多么冷若冰霜。
*
李嬷嬷掀帘欲进,正撞见榻上纠缠的人影。
墨凌川扯过锦被裹住王淑宁,眼神狠厉:\"嬷嬷是要看我们夫妻敦伦吗?\"
王家两个嬷嬷恨铁不成钢,只好作罢,
“大小姐,姑老爷,奴婢们回去给老太太回话了。”
墨凌川冷戾道:“两位嬷嬷辛苦了,我让管家准备了礼物,二位去前厅拿上。”
“谢姑老爷。”
待王家嬷嬷悻悻离去,王淑宁仰起头使劲索吻,急切扯开墨凌川的衣袍,
墨凌川木然应付着,又瞧向那个褐色药碗,混了避子汤的助孕药。
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眼底隐着无限阴狠和森寒。
柔儿,墨家长子,我只许你生,因为只有你是我爱的女人。
......
一个时辰后,他推开瘫软的王淑宁,拉好衣袍出了屋门。
走出荷贵院,压低声音吩咐侍从,
“让柳嬷嬷来一趟。”
一炷香后,墨府书房里。
柳嬷嬷进来,“大人, 您有什么吩咐?”
府中,王淑宁身边伺候有两大嬷嬷,一个是从王家带来的张嬷嬷,一个是墨凌川放在她身边的柳嬷嬷。
墨凌川呵斥道:“药碗,夫人喝完,你怎么没及时处理掉?这会儿了,还在窗口放着?”
柳嬷嬷吓得跪下,
“大人,今日夫人闹得厉害,奴婢没敢进去取,怕引起她和王家两个嬷嬷的怀疑。”
墨凌川阴戾道:“若是再有下次处理不当,你就别想让你儿子好活。”
“是,是,大人,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出去。”
柳嬷嬷忙起身退下。
墨凌川拉衣袍,好似还能闻到王淑宁身上熏的香味,面露嫌弃,喊道:
“来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芙蓉院里,姜苡柔正在院中修剪白菊。
听罢语嫣禀报,她剪断最后一支花茎:\"希望薛小姐能早些入府才好。\"
白菊坠地时,她想起上一世薛毓敏入府后,一直受墨凌川冷待,
因为墨凌川一直独宠的是她,所以王淑宁也主要针对她。
一直到她死的时候,薛毓敏还在,只是不知道后来二人的结局是什么。
“侧夫人,您估摸着宫里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姜苡柔接过月芽递上的湿帕子擦手,又抹上杏仁油润手,一双纤纤玉手白嫩细润,不再是乡下那样满手都是伤痕。
“急什么,总要有个过程。”
帝王那夜送了翡翠十八子送给她做生辰礼物,足以说明对她感兴趣。
虽然她扔了翡翠手串,短时间内让焱渊帝气恼,但若是他发现她已经改动过的地方,必将会激起新的情绪。
这日,皇宫,早朝后。
养心殿,焱渊御座之上,案头堆叠的奏折上朱砂未干。
批阅了两摞奏折有些疲累,闭上眼睛静谧。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玉扳指,
想起那夜在墨府,姜苡柔被他压在紫檀雕花榻上时,这枚扳指曾勾断她颈间系着的肚兜带子。
\"陛下...\"
全福躬身道:\"襄婕妤诊出喜脉,太医说已有两月余。\"
焱渊置若罔闻,脑海中是那日在崖底洞穴里,姜苡柔簌簌发抖,发间的莲花香气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
\"传旨。\"
他睁开凤目,抓起龙案上的翡翠十八子珠串扔进冰鉴,
\"晋襄氏为淑媛,赐...\"
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冰鉴里浮沉的翡翠上,\"让皇后挑些赏赐给她。\"
“是,陛下。”
全福退下后,帝王起身去软榻处,
又想起那夜在山坡上,姜苡柔仰着脖颈说\"人活一世得一分真心何其珍贵\",
她的锁骨随呼吸起伏,像朵将开未开的莲。
帝王乌黑茂密的头发被紫金九龙冠高高挽起,
一对狭长凤目,深邃幽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端起白玉茶盏,痛饮半杯凉茶。
朕疯了吗?为何总是想起这个女人?
焱渊感觉自己中邪了,
姜苡柔扔掉了他送的生辰礼物,足以见得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帝王通常都施恩赐,第一次主动送人礼物,还是贴身御用之物,就被糟蹋!
焱渊第一次感受到挫败,那女人爱墨凌川,竟把他送的生辰礼物随手扔了。
突然抓起软榻上铺着的紫貂皮草,狠狠摔在地上。
狼心狗肺的女人!
朕只不过觉得你有点点特别,仅此而已!
朕绝对不会再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