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域边缘的“废骨巷”像条被啃噬的陨铁链,十七座锈迹斑斑的锻铁房歪扭地悬挂在反重力矿车上,下方千米处便是吞噬一切的暗物质裂隙。叶星河的兵魂剑刃刚触碰到巷口的“凡修禁入”碑石,星瞳突然如被锻铁水泼溅般剧痛——碑石内侧,竟刻着青岩星灭门时父亲叶承宗的求救灵纹,每个字都浸着未干的血渍。
“师尊!”林小羽扶住踉跄的叶星河,发现他左眼的星瞳正渗出金血,“是圣天修士用凡修骨血祭炼的记忆枷锁,这碑石每吸收一道锻铁声,就会强化对星瞳的反噬!”少年的锻铁锥自动敲击地面,竟在反重力场中震落一片记忆残片:十二岁的叶星河躲在矿洞暗格,听着父亲断剑与骷髅杖碰撞的声响,母亲的银簪落地声格外清脆。
孟老的通讯带着杂音:“星螺罗盘显示,废骨巷的锻铁房全是移动坟场——每座房子地基下都埋着三代凡人锻体者的骸骨,他们的脊椎被锻成房梁,肋骨化作烟囱,连死亡都在为圣天修士供暖。”老者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们的战旗信号刚到,就有三个锻铁房主动崩塌,他们在用自毁传递坐标!”
叶星河撑着兵魂站起,星瞳的剧痛让他产生双重 vision:现实中,废骨巷的老锻工们正用断指抠挖墙壁上的淬体诀;记忆里,青岩星矿洞的石壁同样刻满父亲仓促留下的锻体要诀,却被圣天修士的灵火烧成焦黑。当他走向最近的锻铁房,门槛突然化作父亲断剑的虚影,割开他掌心的伤疤。
“别进来……”门内传来咳嗽般的锤音,一个缺了半只手臂的中年男人正用牙咬着锥子,在婴儿床般大小的陨铁砧上敲打,“圣天监工每晚都会用灵鞭核对骨数,上个月刚拖走三个没交够锻铁量的孩子……”他抬起头,右眼处嵌着的竟是半片三瓣剑鞘残片——那是二十年前青岩星灭门时,叶清璇银簪崩裂的碎片。
星瞳突然炸开。叶星河“看”见了男人的记忆:七岁那年,他在碎星港废墟捡到银簪碎片,从此每晚偷偷用碎骨当锤,在监工的靴底刻淬体诀。更震撼的是,男人胸腔里藏着枚用肋骨锻成的“星瞳种子”,正吸收着废骨巷的暗物质能量,长成与叶星河相同的伤疤星图。
“你们……早就开始自我培育星瞳?”叶星河的声音混着骨髓震动,兵魂剑刃不由自主地指向男人的肋骨,却发现那里刻着与自己母亲相同的星轨,“这是叶家的‘骨血共鸣术’,你怎么……”
“二十年前青岩星的晨雾里,我见过你父母。”男人咳出带星芒的血沫,从怀里掏出半块烤焦的手记残页,“叶承宗大人在矿洞崩塌前,把淬体诀刻进了我们这些童工的指骨——看,这道伤疤,就是他断剑留下的锻体印记。”
剧烈的反噬突然袭来。叶星河的星瞳分成三瓣,每一瓣都播放着不同的死亡场景:父亲被骷髅杖贯穿胸口时,故意将器魂碎片吐在他嘴里;母亲用银簪划破自己手腕,让血珠渗进他肩胛骨的伤疤;最残忍的,是圣天修士将青岩星锻铁房的废墟锻成“凡修警示碑”,碑心正是他当年躲的暗格。
“啊!”他跪倒在地,兵魂剑刃插入地面,激起的共鸣波却意外震碎了锻铁房的记忆枷锁。整面墙壁突然透明,露出夹层里的万具骸骨——每个骷髅的胸骨上都刻着“叶”姓,他们的脊椎连成链条,竟与叶家号战旗的因果链完全吻合。
“这是……叶家旁支的骨库。”林小羽颤抖着翻开《凡人流转经》,新显形的图谱显示,废骨巷的每个锻铁房都是初代器祖“骨脉传承阵”的节点,“圣天修士以为在囚禁凡人,却不知他们看守的,是比祖器更珍贵的活态传承!”
叶星河的星瞳突然恢复清明。他看见,在记忆灼烧的剧痛中,星瞳深处的伤疤星图正在自我修复——每道新出现的裂痕,都对应着废骨巷凡人锻体者的骨血印记。当他握住男人的手,对方肋骨里的星瞳种子突然化作流光,汇入他的兵魂剑鞘,剑鞘背甲上,母亲银簪的裂痕竟开始生长出细小的星轨分支。
“原来星瞳的反噬,是因为我一直害怕面对这些记忆。”叶星河擦去金血,兵魂突然发出蜂鸣,剑刃倒映出巷口的场景:十二名圣天监工正拖着灵鞭靠近,他们的仙骨剑上,竟刻着青岩星灭门时的因果坐标,“但父亲说过,真正的锻体者要把痛苦锻进骨髓,让每个伤疤都成为传承的路标。”
他站起身,兵魂剑刃轻轻划过墙壁,那些被圣天修士视为“杂质”的凡人骸骨突然发光,每具骷髅的指骨都指向锻铁房地下——那里沉睡着初代器祖弟子用肋骨刻写的《淬体者盟约》,每字每句都在回应叶家号战旗的共振。
“孟老,把废骨巷的坐标刻进战旗。”叶星河望向逐渐逼近的灵舰,星瞳虽仍刺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告诉所有淬体者盟成员,我们的星瞳不是用来逃避过去的镜子,而是要让每个被埋藏的凡人记忆,都在锤音中重见天日——就像这些被锻成房梁的肋骨,终将在战旗的共振中,重新成为撑起器道的脊梁。”
当第一鞭灵火抽向锻铁房,叶星河挥出兵魂。这一次,剑刃没有直接迎击,而是切开了空间裂缝,将圣天监工的记忆投射到他们自己的仙骨剑上——这些高傲的修士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剑柄处竟刻着祖先参与青岩星灭门的血手印,每道掌纹都在吸收凡人锻铁的锤音。
“我们不会摧毁你们的记忆。”叶星河看着跪倒的圣天修士,他们的仙骨正在星瞳光芒中显形出凡人锻体的纹路,“但你们要记住,每个被你们视为‘杂质’的凡人伤疤里,都藏着连时间都无法烧毁的器道真解。”
废骨巷深处,那位嵌着银簪碎片的男人突然笑了。他摸了摸胸口的星瞳种子,发现那里已长出叶家号战旗的雏形——原来凡人的传承,从来不需要完美的容器,哪怕是伤痕累累的骨头,只要还有锤音,就能成为星瞳的土壤,培育出比灵根更坚韧的器道之花。
当叶家号的医疗舰开始转移废骨巷的凡人,叶星河独自留在坍塌的锻铁房。他捡起半块刻着自己名字的指骨——那是某个从未见过的祖先,在百年前的锻铁事故中留下的。指骨上的锤印,竟与他此刻星瞳的纹路完全一致。
星瞳的灼烧感还在持续,但叶星河终于明白:所谓星瞳反噬,不过是器道对凡人的最后考验——只有敢于直视所有痛苦记忆的人,才能让星瞳真正成为映照器道的明镜。就像废骨巷的锻铁房,越是被黑暗包围,锤音就越要响亮,因为每一声,都是在为千万个像他一样的凡人,敲开记忆的枷锁,锻打出传承的通途。
而在锻铁房地下,《淬体者盟约》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刻的字:“当星瞳灼烧记忆,便将痛苦锻成星轨——每个凡人的骨血里,都藏着足以照亮宇宙的锻铁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