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火云寨的青石寨墙染成一片妖异的赤红,寨门上方悬挂的“地狱门”黑旗在猎猎腥风中狂舞,旗面绣着的骷髅头仿佛正随着风势狞笑。寨前空地上,两拨人马如对峙的怒涛,空气凝重得能拧出鲜血来。
玄天道长手持拂尘立于队伍前列,雪白的道袍在暮色中格外醒目,他眉头紧锁,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诸位小心,张天杰这魔头竟带了这么多黑袍人,今日怕是一场恶战。”身旁的欧阳逸飞握紧了腰间的“龙渊剑”,剑鞘上的麒麟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道长放心,我等既然敢来闯这火云寨,便没怕过他地狱门的邪祟。”
话音未落,对面阵中已响起一阵桀桀怪笑。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排众而出,正是地狱门第二寨寨主、人称“火龙祖”的张天杰。他身披猩红披风,裸露的左臂上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火焰纹身,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随时会挣脱皮肉窜出来。他身后跟着数百名黑袍蒙面人,黑袍下摆绣着暗红色的火焰图腾,手中兵刃在暮色中闪着幽冷的光,无声地散发着死亡气息。
“玄天道长,欧阳逸飞?”张天杰的声音如同破锣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倒是没想到,你们真敢送上门来给本座下酒。龙门镖局的仇还没报,今日正好将你们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一网打尽,让这火云寨前再多几具枯骨!”
“魔头休狂!”一声清叱如寒冰裂玉,梅降雪从人群中走出,丈许长的软鞭在她手中轻轻一抖,鞭梢的银铃发出清越的脆响,却掩不住其中的凛冽杀意。她白衣胜雪,鬓边那缕标志性的白发在风中飘动,眼神如寒潭般幽深:“张天杰,你屠戮无辜,手上沾满鲜血,今日我梅降雪便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说罢,她手腕轻旋,软鞭如灵蛇出洞,带着破空锐啸直取张天杰面门。那鞭身浸过百毒寒水,乌黑发亮,鞭梢七枚银铃此刻却齐齐哑响,显然是动了真格的杀招。
“小娘们找死!”张天杰狞笑一声,正待挥掌格挡,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张天杰,休得猖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助战的江湖义士中,一个青衫老者缓步走出。他身形清瘦,腰间悬着柄古朴长剑,剑柄翡翠在暮色中泛着温润光泽,正是十年前便已闭关的“清风剑客”李善长!老者须发微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张天杰时带着彻骨寒意:“二十年前你盗练‘火云掌’残害同门,老夫念在旧情未追剿你,没想到你竟堕入地狱门,残害这么多武林同道,今日定要清理门户!”
张天杰见是他,脸色骤变,随即化为狠厉:“李善长?你这老东西还没死?当年没杀了你,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李善长冷笑一声,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按,长剑“啷啷”出鞘。剑身薄如蝉翼,却泛着逼人的清寒,仿佛将残阳最后一缕光都凝在了刃上。“地狱门邪功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让你这魔头尝尝清风剑法的厉害!”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清风掠叶般飘出,长剑带起一片绵密剑影,直取张天杰面门,正是清风剑法中的杀招“风过林梢”。
张天杰不敢怠慢,猛地后撤半步,双掌翻飞间带起阵阵热浪,硬生生在身前筑起一道无形气墙。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剑尖点在气墙上,激起一圈涟漪。两人一个剑势飘逸,如清风拂柳却暗藏杀机;一个掌风刚猛,似烈火燎原带着灼热气浪,瞬间战在一处。
梅降雪收鞭退到一旁,与玄天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李善长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剑招看似轻柔,实则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张天杰破绽,剑风过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割开;而张天杰的掌法更是霸道,每一掌拍出都带着滚烫的气浪,逼得人难以近身,显然“火云掌”已练到了极高境界。
周围的黑袍蒙面人想要上前相助,却被欧阳逸飞带着江湖义士死死拦住。一时间,火云寨前杀声震天,兵刃交击声、怒喝声、惨叫声混在一起,与远处寨墙上的骷髅旗相映,宛如人间炼狱。
两人在空地上你来我往,转眼已斗过三十回合。李善长越打越心惊,张天杰的火云掌比传闻中更加诡异,掌风不仅灼热,还带着一股阴邪之气,沾到衣衫便隐隐发烫。而张天杰更是焦躁,他没想到李善长十年闭关后,剑法竟精进如此之多,剑招连绵不绝,如流水般无孔不入,逼得他只能全力防守,丝毫占不到便宜。
“老东西,你找死!”张天杰被一剑逼得踉跄后退,肩头被剑风扫中,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猩红披风。他又惊又怒,突然怪叫一声,左手猛地拍向自己胸口,右手掌心竟“腾”地燃起一团赤红火焰!
“不好,是火云掌第九重‘焚天煮海’!”李善长脸色剧变,长剑急舞,想要后撤拉开距离。这招邪功是火云掌的禁忌杀招,以自身精血催动火焰,中者无不应声化为焦炭,当年害死同门的正是这招!
“晚了!”张天杰双目赤红如血,脸上青筋暴起,右手猛地向前一推,掌心那团火焰突然化作一道赤练,挣脱掌风束缚,带着刺耳的呼啸直扑李善长。火焰掠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连地上的碎石都微微发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李善长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一股焚心的热浪已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侧身拧腰,长剑横挥试图格挡,却终究慢了半分。
“噗!”火焰正中他的左肩。起初只是一点火星沾在青衫上,可下一秒,那火星竟如遇燃油般猛地炸开!一道烈焰陡地窜起,瞬间便吞噬了他的左臂,又顺着脖颈向上蔓延,不过呼吸之间,整个人已被熊熊烈火包裹。
“啊——!”凄厉的惨叫撕破暮色,李善长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可那火焰却像是活物般,越滚烧得越旺,青衫早已化为灰烬,露出的皮肉在火焰中滋滋作响,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李老前辈!”梅降雪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施救,却被张天杰的掌风逼退。周围的江湖义士也急得目眦欲裂,却被黑袍蒙面人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火焰越烧越旺。
玄天道长拂尘急挥,数道符纸如流星般射向火焰,却在半空中便被热浪灼成灰烬。“孽障!”老道气得浑身发抖,道袍无风自动,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显然是动了真怒。
张天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看着火焰中渐渐微弱的挣扎。不过片刻功夫,李善长的惨叫声便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火焰慢慢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在暮色中飘散,空地上赫然留下一具焦黑的骨架。那骨架蜷缩着,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还在承受烈火焚身的剧痛,唯有腰间那枚被烧得焦黑的翡翠剑柄,还能辨认出这曾是名震江湖的清风剑客。
周围的厮杀声仿佛都停滞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惨状震慑住。江湖义士们脸上血色尽褪,有人忍不住别过头干呕,连黑袍蒙面人中都有不少人露出惊骇之色。
“哈哈哈!”张天杰仰头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寨前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得意,“还有谁不服?这就是与我地狱门作对的下场!”他抬脚重重踩在李善长的头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头骨应声碎裂。
梅降雪看着那具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白骨,只觉得浑身冰冷,握着软鞭的手微微颤抖。鞭梢的银铃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响动,仿佛也被这惨烈的一幕惊住。她眼中泛起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落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李善长的仇,必须报!
玄天道长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冰冷的杀意。欧阳逸飞握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鞘上的麒麟仿佛也在低吼。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夜幕如墨般笼罩下来。火云寨前的火把突然亮起,将这片血腥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火光中,那具焦黑的骨架显得格外狰狞,而张天杰猩红的披风在火光中飘动,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下一个是谁?”张天杰环视着众人,声音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是你这小娘们,还是老道,或是你这拿剑的小子?”
梅降雪猛地抬头,眼中泪光散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她缓缓举起软鞭,乌黑的鞭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张天杰,我杀了你!”
夜风突然变得狂躁,卷起地上的碎石与血腥味,吹动着两拨人马的衣袍。一场更惨烈的厮杀,即将在这火云寨前拉开序幕,而李善长那具焦黑的白骨,成了这场血战最沉重的注脚,烙印在每个见证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