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蜀道蒸腾着潮湿的雾气,欧阳逸飞紧攥缰绳,指节在牛皮手套下泛出青白。三匹枣红马喷着白雾,铁蹄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打滑,车轮碾过碗口大的碎石,车厢内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
梅降雪攥着车帘的指尖微微发颤,素白绸缎被汗浸出深色痕迹。她望着车外断崖下翻涌的云海,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浑身浴血的老猎户——他倒在自家柴房里,喉间赫然钉着半枚青灰色的水蛭卵囊。
“师妹,喝口姜茶暖暖。”苏璃的声音裹着细密的银针破空声。这位玄衣女子正低头拆解暗器机关,月光石发簪在鬓边轻轻摇晃,映得她眼底寒光流转,“那赖水蛭精通易容术,此番去唐门借‘千机引’,怕是一场硬仗。”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欧阳逸飞的暴喝穿透雨幕:“坐稳了!”梅降雪被甩向车壁,却见苏璃足尖轻点,整个人如柳絮般轻飘飘落在车顶。车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梅降雪反手抽出软剑,冰凉的剑柄刚握在掌心,车帘便被劲风掀起。
一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扑来,梅降雪旋身挥剑,剑锋却只劈中漫天黑雾。她瞳孔骤缩——这是黑水洞特有的障眼毒雾!呛人的腐臭味钻入鼻腔,喉间顿时泛起铁锈味,梅降雪咬破舌尖,将混着血的毒雾喷出,软剑舞成银蛇,在雾中划出玄奥的剑花。
“破!”苏璃的声音自车顶传来,数十枚透骨钉撕裂浓雾,钉入山道旁的古柏。梅降雪趁机抛出烟雾弹,辛辣的硫磺味驱散毒雾,却见十余具面色青紫的尸体从树后爬出,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暗红色幼蛭。
“尸蛭傀儡!”梅降雪剑眉微蹙,这些尸体行动僵硬,显然是被赖水蛭的控虫术操纵。她手腕翻转,剑穗甩出朱砂符咒,符咒触碰到尸体的瞬间爆起金色火焰,烧得尸蛭发出刺耳的尖啸。
欧阳逸飞却在此时勒住缰绳,马车在山道急弯处划出半道弧线。他盯着前方断路处横亘的枯木,瞳孔猛地收缩——那根本不是枯木,而是一条足有三丈长的巨型水蛭!暗紫色的吸盘正汩汩渗出腥臭黏液,数十条幼蛭在黏液中扭动,形成诡异的旋涡。
“是赖水蛭的坐骑‘噬影’!”苏璃自车顶跃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淬毒的柳叶刀,“小心它的喷毒攻击!”话音未落,噬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墨绿色的毒雾如潮水般涌来。
梅降雪将软剑舞成密不透风的剑幕,苏璃则甩出锁链缠住噬影的触须。欧阳逸飞趁机猛抽马鞭,马车如离弦之箭冲向断路。就在车轮即将悬空的刹那,梅降雪纵身跃起,软剑刺入噬影的头顶,借力将整个人甩出。苏璃同时掷出炸药,轰然巨响中,噬影被炸得血肉横飞,马车也借着气浪堪堪落在对岸。
“好险!”欧阳逸飞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刚要催马前行,却见远处山坳亮起数十点幽绿鬼火。梅降雪握紧剑柄,剑身上的符咒泛起微光——那是黑水洞的追魂灯,看来赖水蛭已经察觉他们的行踪。
“快!”苏璃重新坐回车中,“若在天黑前赶不到唐门,等赖水蛭的援军到了,我们就麻烦了。”马车再次疾驰,山道两侧的竹林在风中发出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梅降雪望着越来越浓的暮色,心中暗暗发誓:不捣毁黑水洞,不诛杀赖水蛭,她梅降雪誓不罢休!
远处,唐门的飞檐终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梅降雪望着那熟悉的朱红围墙,想起了唐嫣儿——那个总爱偷藏唐门秘制酥糖的小师妹。但愿此次求借“千机引”顺利,但愿她们能早日将黑水洞的恶魔彻底铲除。
车轮碾过最后一块碎石,唐门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梅降雪深吸一口气,掀开沾满血污的车帘。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蜀中唐门的高墙内,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