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沉,云色如墨。
第五战已然落幕。
可演武大场上,仍是死寂一片,仿佛连风声都被人夺走。
擂台残破,石屑与血迹混杂,碎裂的剑柄斜插在地面,如同墓碑。那是青城派年轻一代最强者叶清虚的剑——此刻,却已无力再战。
这位江湖年轻一代中最受敬仰的天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少年,以无法理解的手段——击溃。
不是武技,不是气劲,也不是秘术。
仅是一步、一掌、一眼,便将他碾压。
而他那句几乎是呐喊的低语:
“他不是武者,不是人类能敌之敌。”
如今仍如阴影般萦绕在每一位观战者耳中,久久不散。
叶清虚被抬下擂台,衣袍破碎,满身血污。青城弟子纷纷围拢,却无人出声。眼神悲痛,却已无法哭泣。
不是没有悲伤,而是早已哽咽到无声。
五战五败。
无一胜绩。
青城派——败了。
而这一次,不是输给哪个宗门,不是输给哪一位江湖天骄,而是被彻底碾碎,被剥夺了身为“江湖主角”的资格。
那少年名叫“聆风”,没有来历,却像一柄锋利的天刀,将这百年宗门斩入尘埃。
按照宗门大比的既定规矩:
“积分垫底者,自动剥夺四大宗门之列,交出地盘、资源、朝贡令。”
众人心中都清楚,那是镇武司在大会前亲自拟定、各宗门默认签下的规则。
如今,这条冰冷的文字,终于落到了他们自己头上。
有人低声道:“不过是失败一场,难道要断我青城传承百年之根?”
却无人回应。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皇宫深处那位定下的江湖游戏,而他们,只是被碾压的棋子。
此时的镇武司阵营,肃然如林。
聆风缓缓退下,身形平静。
镇武司弟子虽列阵如常,但无一人敢上前与他并行,顾青云、林恪、叶芷柔三人皆微微侧身、低头避让。
在那位少年走过之时,他们本能地让开一步,不是出于礼数,而是……畏惧。
唯有龙吟神色如常,他缓缓起身,轻轻一笑:
“江湖,果然该换一换了。”
他这句话并不大声,却如铁锤击心,砸入每一位观者心中。
大比至今,镇武司五战全胜,积分居首。
而青城派,五战皆败,积分归零,彻底除名。
堂堂四大宗门之一,败得如此干脆。
就在演武场后方的金甲高台上,长风镖局掌门与副首席对视一眼,低声交谈。
“镇武司……不是之前那个镇武司了。”
“是。他们背后已经有人——是皇宫深处那位。”
“聆风那种人……不是我们江湖能培养出来的。”
“青城已败,玄武门孤悬一线……我长风,得考虑清楚。”
“若朝廷真要清洗江湖,我们留在这边——是祸,不是福。”
说话间,两人目光悄然掠过玄武门方向,眼底已现出一丝动摇。
而一旁的小门小派弟子,更是神色各异。
有人面色苍白,有人满眼敬畏,也有人暗自兴奋——江湖将乱,亦或是新生的机会。
若说青城席是死水,镇武司如刀山,玄武门此刻则像临崖之人,进退皆绝。
林月婵手中茶盏早已冷却,指节却迟迟未松,青瓷杯上泛起细微裂纹。
周步死死握拳,关节咯咯作响,怒气在体内灼烧,却硬是没能爆发。
胡玉龙静坐如山,眼神穿透演武场,久久未动。
天纵叶清虚纵然使出全身解数,也未能伤到聆风一毫!
“若第二轮混战遇上……我来挡他。”
胡玉龙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如冰,“你们去抢旗。”
林月婵抬头,目光冷冽;周步咬牙点头。
他们都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不是镇武司五人,而是那位少年。
胡玉龙从不退战。
他这一生,从不怕强敌。
傍晚时分,龙台中央高塔鸣钟三声,积分榜缓缓展开。
众目睽睽之下,榜单之上“青城派”三个金字被人轻描淡写的抹去。
那一刻,整个比武场再无喧哗。
无声的哀鸣,替代了所有情绪。
“镇武司……太强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被除名?”
“叶清虚都输了,玄武门也没机会了吧?”
……
当夜,一队身披玄甲的镇武司兵士,奉令登上青城派外山。
“奉朝廷之令,自即日起,青城地界交由镇武司接管,资源重新分配——请诸位配合。”
“若抗令——视同叛乱。”
青城长老愤然拔剑,几欲反击,却被掌门叶成山一声怒喝止住。
他缓缓起身,望向远方,目光满是悲凉:
“传我令。”
“青城,自此不涉大比,不问江湖。”
“我等——退了。”
说罢,他缓缓转身,一身素衣,背影如枯松般落寞。
那一刻,百年江湖宗门,沦为尘埃。
……
镇武司高台,灯火通明,饮宴正盛,金甲映夜,笑声入云。
而青城山门,灯火皆灭,残旗坠落,风声凄切。
玄武门众人回营途中,神色皆沉。
“周师兄,真……真要上场吗?”
“他们……太强了。”
“若是对上那人……”
“闭嘴。”周步低喝,“上场,就该战。”
林月婵默然走在最前,步履虽缓,却未曾停下。
胡玉龙独立高台,望向远方乌云低垂,冷声自语:
“这风……变得不像江湖。”
“像是一场,征服。”
身后,一道沙哑低语忽然响起:
“江湖,从来就是逐鹿之地。”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门派之间的争斗了。”
胡玉龙回头,药老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风吹黑袍,他立于夜色中,如同一座不动的石像。
一位,是当年横扫江湖的“万毒药魔”。一位,是今日少年辈中的绝顶强者。
胡玉龙拱手,压下心中杂念:“前辈为何至此?”
药老没有直接回答,只看了眼仍在沉默不语的玄武门大营,目光深邃。
“今天叶清虚的战,我看了。”
他停顿半息,忽然问道:
“你——有几分把握?”
夜风更急,乌云压顶。
胡玉龙眉头紧锁,没有立刻作答。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