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为期一个月,五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
每次考试成绩,都会记录在案,作为最终考核的一部分。
根据考核排名,淘汰排名垫底的十个人。
接下来两日,上午学习各种法规,下午由专门教习传授实操规则。
这才发现,原来镇武税吏在执法时,也有许多要求和禁忌,比如双人稽查制、流程铁律等等,确保所有执法环节都有迹可循。据教习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徇私舞弊,可是在实际执法时,却没有多少人真的按此操作过。
陆明川表示,“要完全按这流程,想要抓捕个人,等手续走完,估计人早都跑没了!”
我心中暗笑,陆明川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条条框框,其实为的是限制镇武司权力,确保上面想查的时候,随时能找到对付你的漏洞。
这些并不算什么,真正让我受不了的,是每日三餐前,都要向皇帝宣誓效忠,向镇武司表忠心,这种类似洗脑的操作,看似不起眼,却是最为致命,潜移默化中向镇武税吏灌输那所谓的“敬畏之心”。
赵无眠说镇武堂内还有其他不死宗卧底。
我杀的那朱春来的背景也都调查清楚,五轮考核几乎以全满分晋级。
有这水平能进镇武司未来几乎一片光明,为何还要加入不死宗?还甘愿成为杜清远的小弟,他接近杜清远的目的又是为何?
有玉佩示警,每天下午的实操课,我也趁机制造与这些税吏们的接触机会。两天下来,把他们的底细都摸了个透,并没有不死宗弟子。
这让我觉得奇怪,难道赵无眠的情报有误?
……
第三天时,徐管事来到讲堂,告诉我们临时增加一门课,有位青州监主簿要来传授经验。
对于刚入职的镇武税吏来说,青州监主簿已是仰望的存在。
众人都激动万分,掌声热烈都快要拍肿了。
一个身穿镇武云纹黑袍的中年人龙行虎步,走了进来——竟是贾正义!
贾正义黑袍加身,腰间悬着鎏金鱼符,云纹袖口暗绣獬豸图腾。
整个讲堂瞬间寂静。
“在下青州主簿贾正义!”贾正义肃然立于讲台,双手抱拳向天一拱,“承蒙皇恩浩荡,秦掌司信任,今日与诸君同台……”
我打量着他,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以前穿总捕头服时,总有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如今镇武黑袍一穿,整个人的形象和气质都大不相同,看来他天生是干镇武司的料!
贾正义传授的是两个案例实操——丙七区武者抗税暴动和剿灭不死宗儒风、芙蓉王的案子。
只见他唾沫横飞,把两个案子串在一起,讲得津津有味,台下学员也听得兴趣盎然。
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
尤其是听到他把我和李长风在蛇仙洞厮杀改成他“运筹帷幄、三计连环”时,我差点把腮帮子咬破才没笑出声来。
若不是我恰巧知道这两个案子的真相,只怕也都信了他的话。
我坐在台下听得直打哈欠,脖子撑不住脑袋,托着腮帮子不住地磕头。
“报告!”讲堂内忽有人举手,指着我道,“江税吏,他打瞌睡!”
我猛然惊醒,擦了下嘴角的哈喇子,顺声看去,举报之人叫于英杰,正是当日与杜清远同行的另外一人,青州选拔出来的税吏。
他们三人团伙,杜清远被关禁闭,朱春来被杀,这几日他几乎被孤立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看到我上课打瞌睡,毅然决然地打起了小报告。
贾正义看了他一眼,“我讲得如何?”
于英杰道,“主簿大人今日分享,字字珠玑,我等受益匪浅。”
“那你打断我,让我没了思路?”贾正义脸色很不高兴。
于英杰支支吾吾,旋即祸水东引,“江小白课堂睡觉,不尊重主簿大人!”
众人望向我,等着看热闹。
贾正义来到我面前,“我讲得如何?”
我笑着说还行。
贾正义厉声道:“那本官授课,还打瞌睡?昨晚没睡好吗?”
我点了点头,“春困秋乏夏打盹,实在是困得不行!”
贾正义指着大门,“既然如此,你,出去,回房间睡觉!”
我说我还要在贾主簿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呢。
贾正义提高嗓门,“这是命令!”
我悻悻然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本。
贾正义又对于飞道,“你,知道错了?”
于飞瞪大眼睛,“主簿大人,睡觉的是江小白,我何错之有?”
贾正义凛然道:“记住,我们镇武司是一个整体,要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同伴,而绝不能做出背刺之事,念你初犯,扣你三个积分,”
于飞张大嘴巴,不相信自己耳朵,“我不服!”
贾正义道:“顶撞上司,禁闭一日!”
“他睡觉你不罚他?”
“本官不是罚他回去睡觉了吗?”
“这算哪门子惩罚?”
“本官传授案例,他没有机会听课,考核大比中就拿不到成绩,这还不算惩罚?”
两个黑袍教习带着于飞离开了讲堂,去禁闭室与杜清远为邻。
我则慢悠悠回到房间。
半个时辰后,贾正义来房间找我,“江小哥,今日上课,你让我很没面子啊!”
我说你讲的两个案子我听得都脸红,你还要什么面子。
“赵监正说你有事找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讲课这个理由才能进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问贾正义,“贾主簿,这几日在青州感觉如何?”
不问不打紧,一开口,贾正义满腹牢骚:
青州监六个主簿,自己排名垫底,分到的活儿都是整理卷宗档案,手底下只有两个人,还都不听使唤,很多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更关键的是,这衙门口清汤寡水,没有任何油水!
“早知来这里受罪,还不如在东海郡当我的土皇帝!”
我笑着问:“怎么,这就退缩了?”
“哪能的事儿!”贾正义厚着脸皮道,“我太想进步了,这不想替赵监正分担一下压力吗?”
我告诉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赵监正那有件事,需要你去趟富阳,找一下……”
窗户外传来轻微的扑棱声。
一只羽毛乌黑、眼珠泛着幽光的扁毛畜生正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上——是镇武司的夜枭!
隔墙有耳!
我心生警觉,抓起桌上的茶杯,离火真气汹涌灌入,瓷杯瞬间变得赤红滚烫。
“嗤啦!”
茶杯脱手如离弦火矢,精准地贯穿窗纸!
一声凄厉短促的枭叫戛然而止,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和皮肉烧焦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