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一个细节，在凌楚渊听来都弥足珍贵。
一刻钟后，凌楚渊转身离开了悦仙宫。
他快步走到宫道拐角处。
冲着前方一片浓重的黑暗中冷喝一声：“出来！”
寒风掠过，树影摇曳。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暗处浮现。
“殿下，我正有事要向您汇报！”
玄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那日在大小姐房里发现的避子汤，属下已查到线索了！”
“果然，那碗汤不是小姐自己要的，而是有人悄悄送进悦仙宫的！”
这消息一旦属实，便意味着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正在上演。
然而，凌楚渊却没有半点惊讶。
“去查，宫里有个脸上带黑痣的杂役，给我找出来。”
玄知心头猛地一震。
立刻意识到这人必定极为关键。
她不敢迟疑，立刻低头应声。
“是！”
凌楚渊目光微敛，又补了一句。
“另外，盯紧黛滢，她的举动都得报我。”
“遵命！”
玄知再次应下。
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又说了句：
“殿下……如果避子汤根本不是小姐要的，那上回……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先不说从前在东宫时，大小姐所用的药有没有猫腻。
单说这次。
倘若这碗避子汤并非大小姐主动索取，那岂不是说明……
她其实没有怀孕？
即便曾有身孕，也并未主动堕胎？
“殿下……说起来，大小姐真的亲口说过她有喜了吗？”
凌楚渊的脚步微微一顿。
“还有……上次到底是谁带她去找的那个大夫？简直是瞎看，诊得全错了！”
凌楚渊：
“……”
“唉，早知道就不该让她独自去那家医馆……那些江湖郎中，三脚猫的功夫，也敢乱开药方！”
“坏了坏了，那天殿下、小姐吵了一架，小姐肯定心都凉了！”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糟糕透顶。
“一个姑娘家，被人冷言冷语地对待，心里能不寒吗？殿下平日待她虽温柔，可那一回……话说得也太重了些。”
不然怎会离开悦仙宫，去了三皇子府。
没错，玄知已经打听到宋初尧的下落了。
原本想赶紧告诉凌楚渊。
可刚才看他从悦仙宫出来时脸色那么差，玄知就以为殿下已经知道了。
“先不说过去的事，就说这次，要我是小姐，我肯定也躲着不见人……”
他撇着嘴，小声嘀咕。
边说边偷瞄凌楚渊的脸色。
“换谁谁不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还被冤枉、被误解，最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凌楚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说话会憋死你？”
他语气冷硬如刀，直直劈向玄知。
“走！”
他低喝一声，转身大步向前。
玄知一愣，连忙小跑着跟上。
殿下明明知道大小姐在三皇子府，怎么还能这么镇定？
不是该一路疾行，冲进门去把她接回来吗？
真是稳得住啊……
……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
宋初尧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
今天外使刚进京，去皇宫见了宁宣帝一面。
就被安排住在三皇子府准备的院落里。
她回来得晚，已经有宫女先过去伺候了。
宋初尧望着那片灯火流动的方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在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凌珩的声音。
宋初尧回过神，转过身来。
“没想什么。”
她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疏离。
“三皇子怎么不去知春居陪着客人？东厢虽近，但到底不是正宾之所，您不去坐镇，万一礼数有失，传出去对您名声也不好。”
西辰国的人性子野，饮酒如喝水，动不动就拔刀助兴。
连宫中礼仪都不太懂。
这样一群人，若无人镇着，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凌珩轻声开口解释道。
“那个西辰三王子性子极为孤僻，不喜欢有人围在身边伺候。就连我府里特意派去的宫人，也被他一并赶走了，只允许他们自己的随从留在身边。”
宋初尧微微颔首，眉目微动。
她低头思忖片刻，心里渐渐明白。
看来不只是北魏这边对西辰心存戒备，西辰那边也处处提防着我们。
彼此之间，皆是明里暗里地防着对方。
“对了，”凌珩语气稍缓。
“听说你今天出门了？以后买菜这些琐事，就算厨娘不在，管家也会安排妥当的，不必你亲自操心。”
说着，他目光恰好落在她发髻上的一片枯叶。
他下意识地伸手，小心地将那片枯叶摘了下来。
“连枯叶子掉头上都不知道，你呀……”
他微微低头的瞬间，正好看见宋初尧的后颈。
那一处肌肤白净细腻，毫无瑕疵。
他眼神暗了暗。
宋初尧有些惊讶地抬眼。
“真的吗？我都没察觉，谢谢三皇子了。”
手腕不经意地碰到了他还没收回去的手。
凌珩脸色骤变，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手。
“我……还有事。”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
宋初尧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
“人挺好的，就是太急躁了。”
“当武将的，都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她嘀咕了一句，转身回了屋。
另一边，凌珩一路疾行。
到了后院池塘边。
脑海中反复浮现刚才那一幕。
她低头的样子，她纤细的颈，她指尖无意的触碰……
他猛地闭眼，深吸一口气。
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躁动。
他想都没想，便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彻骨的寒意瞬间浸透全身。
那股燥热才总算被压了下去。
万籁俱寂。
忽然，岸边的草丛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凌珩猛地从水里探出身子。
他抬起头，死死盯住前方晃动的树影！
“谁在那里！”
几乎同时，树影后也传来一声低喝。
“别动！”
他反应极快。
那人刚想退后，凌珩已经扑了过去。
“你是谁？不像是我府里的人！”
他眯起眼打量眼前的男子。
男子从黑暗里走出来。
规规矩矩弯腰行礼。
“参见三皇子！我是东宫的下人，主子让我来打点水，可我找不到路，就在这一带转悠。”
他语调平缓，带着几分恭敬。
“我喊你，你跑什么？”
凌珩追问。
那人答。
“我没有认出来您，担心自己闯了祸，便想躲，没认出殿下是我不对。”
理由也算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