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顾？
她的确会在日后亲自操持起这件事。
只不过所谓特别方式，便是最令人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那一类手段。
更何况，对于那个所谓的辛者库，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每日都有奴仆病死劳累致亡，稍不小心便会命丧黄尘之地。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进去，又有谁真的关心呢？
她心中早已盘算好了这一切。
正盼着儿子早日离京，离开这段风波不断的时间节点。
等他归来之时，恐怕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
届时，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宫中所有人，都能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而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皆大欢喜之时。
“来人，请辛者库的主管过来一趟。”
金贵妃眼里寒光一闪，玉指轻轻叩击案几，唇角扬起一抹冷意，心中却早已开始悄然筹划着如何扳倒那位得宠的慧妃娘娘。
夜幕落下时，凌楚渊披星戴月地从军营回到了皇宫。
他身披戎装未解，腰间佩剑尚未摘下，步伐沉稳地穿过层层宫门，身后宫灯映照着他的背影，显得清冷而孤寂。
他在城外便已经听闻了一个消息。
萧烨已悄悄离开了京城，奔赴边关要地西月关。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令人无法忽视。
“陛下果然铁了心，连四皇子都安排离开了京城。”
随行的内侍玄知小心翼翼地说着话，脚步轻缓地走在后头，唯恐引起主子不悦。
凌楚渊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那份冷淡与漠然，听了这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未多言。
……
倘若真的无情决绝到了极点，怎么会让他活着离开皇宫？
把一个掌握兵权、势力盘根错节的皇子送出京城，其实是对他的保护。最温和的一种选择。
毕竟，比起囚禁甚至赐死，送他远走边疆已经是帝王之仁了。
西月关虽说偏远，是边塞重地，却离京师不远，也算是一方安顿之所。
那并不是大乾最为危险的地方，由此可见，皇上作出这一决定时，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和内心反复掂量。
见到气氛越发凝重压抑，玄知立即将脑袋低了下去，恭敬跪伏于地，声音压得更低：“是属下妄加揣测，多嘴犯上了。”
“起来吧，没你的事。”
凌楚渊淡淡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带情绪波动。
萧烨自小就跟在宁宣帝身边长大，虽无母族庇佑，却因聪慧果断赢得了天子青睐，这份君臣之间的亲近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即便如今被调往边疆，朝堂上仍有不少人不敢小觑他背后潜藏的力量。
说到底，凌楚渊这辈子也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亲情。
母妃早逝，父皇疏远，兄弟之间更是彼此算计，他早已习惯了孤军奋战。
如今，就更不需要那种虚伪的东西了。
回了东宫后，一切如常。
凌楚渊像往常一样踏入寝殿门槛，随手解开衣襟处的扣子，缓缓脱去沉重的外袍。
身边侍候之人立刻上前接手整理衣物，动作利落地伺候主子换衣歇息。
黛滢早在瑶光殿中静静候着，她知道今晚该当值陪伴殿下洗漱。
今晚她换了一身碧蓝色的精致宫装，发鬓梳理整齐，妆容素净清丽，整个人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婉动人之意。
低眉顺眼端起温水与丝帕，快步上前迎到殿前请他净手，脸上挂着温婉笑意。
可凌楚渊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站着的、身着湖绿衣衫的小宫女身上，愣了好一会儿神。
眉头微微皱起，眸中似有片刻迷茫划过，连黛滢唤他几次也仿佛未曾听见一般。
黛滢察觉到他的走神，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心中似有波澜泛起。
她略一垂眸，随即轻轻抬起下巴，语气忽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俏皮却又透着刻意讨好的意味开口：“殿下，今夜便让奴婢来伺候您沐浴，好不好？”
凌楚渊怔愣片刻方才回神，目光深处翻涌着复杂的神色，像是思绪从千里之外被猛然拉回。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静静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灯影在他眉宇之间投下幽深的阴影，将他原本清冷的眼眸映得更加暗沉不明。
良久，他才淡淡应了一声：“嗯。”
听闻这句话，黛滢心头一阵窃喜，仿佛心头那朵尘封已久的花悄悄开了几瓣。
转身正欲退下做准备时，她的目光却猛地扫到了角落里那个瑟缩的小宫女身上。
心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莫名怒火，眼中闪过几分不悦和狠厉。
“谁准你穿这种颜色的衣服！马上给我换下来！”
她倏地回过头去瞪着那个宫女，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不容反驳，“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东宫上下，所有人一律不准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否则……”
话未说完，声音陡然低落但更显威严。
一声厉斥响起：“还不出去？”
小宫女猝不及防被训斥，整个人惊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连忙跪倒磕头，连收拾都来不及便仓皇后退离去。
而黛滢此时整理了一下裙裾、抚顺衣襟，心情尚在高涨中打算回头再次请安。
却不料转过身去的一瞬间，迎面撞上了门前一道熟悉的身影。凌楚渊立于门口，双臂交叠胸前，面容平静无波却令人胆寒，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她这边。
那一刻，所有的欢喜瞬间僵住，笑意凝固在脸上。
她的呼吸微乱起来，喉咙仿佛被攥紧，声音竟带了一丝轻微的颤抖：“殿……殿下？”
凌楚渊静静地站在那儿，身后灯笼映照出来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脸庞轮廓，但他那道笔挺的身影却几乎遮挡住了全部光源，使得大半个寝殿落入黑暗笼罩之下，连同她的心一起陷入一片阴冷压抑之中。
这道熟悉的背影，在曾经多少次令黛滢怦然心动，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依靠般安心，满含成熟男子独有的气度与威压。
然而此刻，却像一座冷漠的冰山横亘在前，散发出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炬，仿佛看破层层伪装，直达内心最隐秘的深处！
“殿下……”
她强撑镇定开口，却已能清晰感受到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话音断断续续，语气愈发慌乱无力，“奴婢刚刚不过是想跟下属……开个玩笑……没什么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