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悠对着灵泉水面发呆。涟漪中，母亲轻轻擦拭着病床边的相框，玻璃上映出她们穿越前在西湖的合影。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母亲将棉签沾湿，小心润着病床上自己干裂的嘴唇，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丝。
“妈……”她指尖刚触到水面，影像便被玄色箭袖搅碎。胤禛从身后环住她，松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拂过耳畔：“工部晌午要来量园子尺寸，宁儿闹着要在湖心亭装琉璃顶。”
筱悠顺势倚在他肩头，翡翠镯子贴着脉搏发烫：“昨儿她还说要在亭角挂金铃铛，惊得墨云满池子扑腾。”余光瞥见他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并蒂莲纹，昨夜灵泉双修时浮出的金纹，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缠绕的藤蔓。
暖阁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宁楚克举着半截糖人冲进来，金铃铛缠着彩绳乱晃：“额娘！弘时把我装蝈蝈的琉璃盏砸了！”
“是你自己搁在窗沿招猫！”弘时顶着歪斜的虎头帽追来，墨云叼着他裤脚直晃悠。四个团子闻声从回廊滚作一团，弘昐趁机把核桃酥往胤禛靴面上抹，油渍在蟒纹上晕出深色痕迹。
胤禛拎起两个泥猴的后领，常服前襟沾满糖渣：“苏培盛，带他们去儿童房玩。”转头见筱悠正抿嘴偷笑，耳尖泛起可疑的红：“笑什么？”
“笑某人昨夜说便是天王老子塞人进来，我也能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她指尖拂过他衣领银线绣的并蒂莲，与自家襦裙上的纹样恰成一对，“今早倒被孩子们闹得没脾气。”
苏培盛捧着拜帖猫腰进来：“王爷，年福晋递了帖子，说是补送四个阿哥的抓周礼。”
胤禛扫过礼单末尾的翡翠九连环，冷笑道：“弘昀他们都三岁了，她倒会寻由头。”指尖在蜘蛛纹络子上重重一叩，“拿去喂后院的獒犬，记得让它们往老九的院子遛个弯。”
水面忽地泛起涟漪，小灵的声音在识海雀跃：“通道能量满格！”
筱悠垂眸掩住波动，将山泉水浇在芍药根部：“再等等。”
“等什么？”胤禛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等宁儿把书房拆了，还是等弘昐往奏折上盖满手印？”
“等某位郡王把《农政全书》第三卷讲透。”她转身戳他心口，“省得弘晖前日问我筒车为何能自行汲水，我这个当额娘的竟答不上来。”
晚膳时分，四个孩子围着酸枝木圆桌闹腾。弘昀攥着银勺要喂胤禛喝汤，油乎乎的爪子在他蟒纹常服上印出朵梅花。宁楚克突然指着阿玛衣领惊呼：“并蒂莲！和额娘的一样！”
“你九叔铺子新到的料子。”胤禛面不改色地擦去女儿嘴角饭粒，“再挑食就把你屋里的糖罐填湖里。”
“填就填！”小丫头叉腰跺脚，“我给墨云染成蓝毛狗的事皇玛法都没罚！”
更深露重，温泉池水雾氤氲。胤禛将人抵在池边，金纹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今日盯着水面看了半刻钟。”
“看某个口是心非的人。”筱悠咬住他喉结，“白日里把选秀名册烧得痛快，夜里倒来查岗？”
水面忽地炸开金光，两株并蒂莲破水而出。胤禛捞起花苞中的玉牌，上头宁负苍生不负卿的字迹被水汽晕染，与前世绝笔重叠。他猛然收紧手臂：“小灵说通道能开了？”
“开了又如何？”她反手环住他脖颈，“要我扔下哭闹的孩子，还是舍了这位天天查岗的郡王？”指尖抚过玉牌裂痕，“上辈子你欠的债还没还清，想赖账？”
四个孩子的梦呓适时传来，弘昐在隔壁嚷着阿玛坏。胤禛忽然将人打横抱起：“那就劳烦福晋日日盯着，看本王如何还债。”
晨起时，苏培盛捧着内务府名册欲言又止。胤禛扫过镶黄旗佐领之女字样，毛笔直接掷进炭盆：“跟皇阿玛说，雍郡王府的狸奴够多了，不缺会挠人的。”
“李佳格格今早送来的参汤……”苏培盛话音未落，宁楚克举着糖人窜进来：“乌拉那拉格格绣的帕子，苏格格做的茯苓糕，都在厢房搁着呢！”
筱悠噗嗤笑出声：“她们倒是乖觉。”自几年前入府，这三位格格安分得如同隐形人。乌拉那拉静婉整日埋头绣观音像，苏青禾的小厨房香飘十里，李佳氏更是将佛经抄得比字帖还工整。
“额娘！”弘昐突然扒着门框探头，“李佳格格教我写大字！”
胤禛拎起儿子晃了晃：“你的字比墨云爪印还乱。”
“奴婢惶恐。”李佳氏捧着经文恰好路过，闻言就要跪下，“三阿哥天资聪颖……”
“罢了。”胤禛摆手打断，“带他去临帖，写满十张再玩。”
霓裳阁后院，小丫抖开新制的皇子常服：“乌拉那拉格格绣的蟒纹，针脚比内务府还密。”她忽然压低嗓音，“年氏送来的金锁，暗格里藏着曼陀罗花粉。”
“喂给老八门人送的獒犬。”筱悠将雪莲膏装盒，“记得让它们往直隶巡抚后院转一圈。”
暮色染红窗棂时，胤禛在书房逮住偷吃点心的宁楚克。小丫头满嘴糖渣：“上次我偷听到的幻灵果到底是什么？”
“给你十五叔治脑子的药。”他擦净女儿嘴角，“前日往奏折盖猫爪印的事？”
“皇玛法说盖得齐整！”宁楚克扭身逃脱，“说要裱起来当镇纸！”
月色漫过雕花窗，筱悠望着熟睡的四个孩子出神。弘昐攥着她衣角嘟囔：“额娘香。”
温热胸膛突然贴上来：“看什么？”
“看某人还欠我多少债。”她将玉牌系在他腰间，“前日你驮着弘昀满院爬的样子，加十分。”
胤禛耳尖泛红，咬住她指尖：“那本王再努努力……”话音未落，弘时突然在隔壁嚷着要如厕，墨云叼着夜壶撞开门，金峰紧随其后叼着厕纸。
“苏培盛！”胤禛的呵斥惊飞檐下宿鸟，“把这群小崽子都扔去奶娘屋里！”
夜风卷着莲香潜入罗帐，四个孩子的鼾声渐渐远了。胤禛指尖缠绕着她散落的青丝：“若真能回去……”
“就把你这冤家捆进行李箱。”筱悠翻身咬他下巴，“再捎上那群拆家的小皮猴，让我妈瞧瞧她闺女多能耐，拐了个王爷当苦力。”
“苦力？”胤禛突然压住她手腕，“昨儿是谁求着要再加……”
“胤禛！”她抬脚踹他小腿，“孩子们就在隔壁！”
“那便小声些。”他含住她耳垂低笑，“福晋教导的是。”
并蒂莲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终究比不过交缠的指间温暖。晨光再临九曲桥时，四个孩子滚在廊下抢糖画，宁楚克举着新得的机关木鸟满院疯跑。年氏送的金锁在獒犬窝里泛着冷光，而灵泉水面，母亲正对着病床上的筱悠温柔哼唱江南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