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宴的喧嚣散去，四贝勒府后院堆叠的贺礼在暮色中泛着珠光。筱悠执起鎏金礼单，指尖抚过和田玉麒麟镇纸的字样，朝廊下候着的白芷颔首：“礼物都仔细查验过没有？”
“回福晋，三十二抬贺礼全部仔细检查过了。”白芷捧着缠枝莲纹漆盒近前，盒中躺着太子妃送的金丝楠木九连环，“宁楚克格格的项圈也查过了，很干净。”
“都收进西库房吧。”筱悠将礼单卷起递给青黛，“另开两本册子和屋子，弘晖的贺礼归稼穑阁，宁楚克的珠玉首饰入琳琅轩，待他们长大再交给他们。”
“姐姐——！”
脆生生的呼唤惊飞檐下家雀，小丫提着茜色裙裾跨过月洞门，鬓角珍珠流苏随着蹦跳叮咚作响。她身后十个檀木箱压得板车吱呀作响，两个工匠正擦拭额角热汗。
“瞧瞧我给小外甥带的好东西！”小丫拽着筱悠往东厢跑，绣鞋踏碎满地玉兰花瓣，“要间最大的空屋子，再给我两个时辰！”
胤禛从书房踱出时，正见工匠抬着奇形怪状的木架往东厢搬。九阿哥胤禟扶着大腹便便的瑶清凑近细看，玛瑙扳指叩了叩彩漆木架：“这藤编的圆球作甚用？莫不是蹴鞠？”
“这叫海洋球池！”小丫从木箱后探出头，鼻尖沾着木屑，“等铺满五色锦缎缝的软球，保准孩子们能在里头扑腾半日。”她说着展开卷轴，彩绘图纸上尽是些闻所未闻的玩意儿：蜿蜒如蛇的原木滑梯，挂着流苏锦垫的秋千架，甚至还有用软牛皮裹着的跷跷板。
瑶清扶着七个月的孕肚，金丝牡丹纹的宽大旗装也掩不住隆起的身形。她指尖轻点图纸角落的旋转木马，翡翠护甲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这小马驹倒是精巧，鬃毛用真马尾编的？”
“九福晋好眼力！”小丫笑着指挥工匠组装木架，“马鞍下藏着精钢弹簧，晃起来又稳当又轻快。等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出世，保准玩得不肯下来。”
胤禟闻言眼睛发亮，折扇唰地展开：“四嫂，这等新奇玩意儿若开成铺面，怕是能赚翻西四牌楼！”扇面上画着市井图，正是他名下最繁华的商铺街，霓裳阁开张不过年余就日进斗金，这儿童游乐园......”
“九弟又惦记我的钱袋子了？”筱悠笑着将宁楚克递给乳母，“我妹妹早画好了章程，正要寻合伙人呢。”
话音未落，东厢忽地传来孩童嬉闹声。弘晖扶着鎏金屏风颤巍巍站起，杏黄缂丝袍上的鲤鱼纹随着动作翻涌。宁楚克挣脱乳母怀抱，浅碧云锦褂上的百子千孙图擦过青砖，金铃铛随着蹒跚步伐叮咚作响。
“阿玛！飞飞！”小丫头扑向彩绸扎成的云梯，藕节似的手臂堪堪够到底层流苏。胤禛忙将人抱起，玄色蟒袍扫过原木滑梯：“仔细磕着。”
小丫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锦缎坐垫：“姐夫放心，棱角全用棉布包了七层。”她说着示范般坐上滑梯，哧溜一声滑入铺满锦缎软球的池子，惊起漫天流苏。
弘晖见状急得直跺脚，胖手揪住胤禟的手：“九叔！要！”胤禟手忙脚乱托住小祖宗，月白常服霎时沾满弘晖啃了一半的糖渍。
“让让！让让！”瑶清扶着腰身凑到球池边，孕肚险些撞上木栏。她忽然抓起个绣着麒麟纹的软球轻嗅：“这里头填的决明子？”
“九福晋厉害！”小丫从球堆里钻出来，发间簪着的珍珠串缠满彩线，“决明子安神，艾草驱虫，最外头这层杭绸是霓裳阁新染的雨过天青色。”她转身朝筱悠眨眼，“姐姐上个月说要试水婴孩生意，这不就接上了？”
胤禟闻言折扇啪地合拢，鎏金扇骨险些戳到弘晖的鼻尖：“四嫂要开铺子怎能不带我？您那霓裳阁日进斗金，九弟我看着都眼热！”说着从袖中掏出鎏金算盘，“西直门有处三进院子，地段比广和楼还热闹……”
“急什么？”瑶清笑着拍开丈夫的手，翡翠镯子撞在算盘珠上叮咚作响，“四嫂你这妹妹的脑子怎么长的？这个游乐园真好，莫不是文曲星托生的？”
小丫正给宁楚克系秋千的安全带，闻言回头笑道：“不过是把姐姐说的故事变成实物罢了。”
暮色渐深时，小丫变戏法似的捧出个雪白的糕点。瑶清扶着腰身凑近细看，丹凤眼里映出奶油雕的兔子耳朵：“这馒头怎的这般松软？”
“这叫生辰蛋糕！”小丫抽出鎏金匕首切下一角，绵软的糕体里露出层层果酱，“底层是荔枝蜜，中间夹着山楂冻，最上头这层乳酪用冰鉴镇过……”
宁楚克突然伸手抓向奶油，胖乎乎的手指戳出个月牙印。弘晖有样学样，整张脸埋进蛋糕里，抬头时活像只偷吃的小花猫。胤禟笑得前仰后合：“四哥，你儿子可比你会享受！”
“九叔……坏！”弘晖突然扬手，奶油团子啪地糊在胤禟新裁的衣裳上。瑶清护着孕肚笑出泪花：“该！让你昨日笑我缝的荷包像香囊！弘晖真棒！”
宁楚克见状，抓起蛋糕就往胤禛领口塞。玄色衣裳霎时晕开奶白痕迹，胤禛无奈地捏女儿鼻尖：“跟你额娘小时候一个样。”话音未落，筱悠指尖的奶油已点上他眉心：“四爷可还记得那年上元节……”
“咳咳！胤禛耳尖泛红，接过苏培盛递来的帕子，“孩子们该歇息了。”
小丫倚着秋千架啃苹果，看乳母抱着熟睡的龙凤胎穿过月洞门。宁楚克攥着海洋球呢喃梦话，弘晖连梦里都在挥动鎏金小铲。
“姐夫小时候也这般淘气？”她突然问道。
胤禛掸去袖口的奶油，唇角微扬：“小孩子应该都一样吧！”
“四哥！”瑶清忽然扶着门框探头，“西直门的铺面我明日就差人收拾，这游乐园的图纸……”
“急什么？”筱悠笑着将人按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你如今双身子，这些琐事交给九弟便是。”
胤禟正蹲在沙池里研究鎏金铲，闻言抬头嚷嚷：“四嫂偏心！上回霓裳阁分红……”
“给你三成股！”小丫突然插话，指尖在图纸上画了个圈，“工匠师傅我出，装潢摆设归九爷，姐姐管布料填充。”她说着冲筱悠眨眼，“正好试试新染的茜色云锦做沙包。”
瑶清抚着孕肚轻笑：“等这小祖宗出世，咱们的游乐园也该开张了。”她忽然抓起个软球贴在腹间，“听见没？你小姨要给咱们造个神仙地界呢！”
西厢忽然传来器物碎裂声，年玉蓉送来的贺礼锦盒摔在地上。青黛捧着撕碎的礼单禀报：“八福晋送的绢花里藏着张地契，正是九爷看中的西直门铺面……”
筱悠与胤禛对视一眼，“这年玉蓉当真是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