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烟灰掉落,周毅叼着半截劣质香烟,双眼无神地盯着墙上的封条,耳朵里,全是铁门被砸哐哐作响的声音。
“周毅,欠债还钱!再不开门我们直接撬锁了!”
“以为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就行了?你公司的账我们可都算着呢!”
门外,供应商的叫骂声混杂着铁棍砸门的巨响,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头上。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周毅本想直接挂断,但鬼使神差地,他划开了接听:“喂?”
“周总?”电话那头,一个女声响起,“我是孟远的秘书。”
孟远?
周毅的脑子瞬间宕机。
随即,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苦笑。还能是哪个孟远?这城里,值得他秘书用这种俯瞰众生语气说话的,只有一个。
但那又怎样?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你打错了,”周毅掐灭烟头,“这里没有周总,只有一个准备从天台往下跳的倒霉蛋。”
他正要按下挂断键,电话那头的女声却再次响起:
“周总,孟董就在我旁边。”
“他说,你办公桌抽屉里,第三份被驳回的融资计划书,第六页,关于‘前置仓’的构想,他很感兴趣。”
周毅准备挂断的手指,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屏幕上方一毫米处。
那份计划书!
那是他呕心沥血的最终方案,是他翻盘的最大底牌!投出去的三家机构,无一例外都把它当废纸一样扔了回来!
甚至有一家投资经理,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异想天开!
孟远……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连被驳回的顺序和页码都分毫不差?
“你……你们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能听见门外愈发疯狂的砸门声。
随即,一个截然不同的男声透过听筒,在周毅耳边响起。
“周毅,我是孟远。”
“你的食为天,我看过了。想法很好,执行很烂,团队一盘散沙,死得一点都不冤!”
每一句,都在揭他的伤疤,还撒了一层盐。
“你……”
周毅胸中怒火刚要发泄出来,却被一句话堵了回去。
“但你那个前置仓的想法,有点意思。我给你一个机会。来我这里,当面谈。如果你能说服我……”
电话那头,孟远轻笑了一下,然后扔出了一句让周毅毕生难忘的话。
“你的失败,我买了。”
失败……也能被买?
周毅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如此狂妄的话!
理智在警告他,这是陷阱!是骗局!
但身体里那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却在用最后的力气咆哮:你已经在地狱第十八层了,还能摔到哪儿去?
“地址。”
周毅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
远新集团总部,顶层。
孟远的办公室大得不像话,比周毅整个“食为天”公司的办公区还要夸张。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悬浮于云端之上的城景,仿佛将整座城市踩在了脚下。
周毅穿着他唯一一套没被拿去变卖的旧西装,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夜之间,重新燃了起来。
那是输光了一切,准备连命都押上赌桌的豪气。
对面的孟远,一身休闲装,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仿佛能看穿他身上每一处窘迫,以及窘迫下隐藏的野心。
没有客套寒暄。孟远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周毅面前。
不是合作协议,更不是投资意向书。
标题上四个烫金大字,刺得周毅眼睛生疼——【对赌协议】。
“我要你的食为天,但不是现在这个资不抵债的空壳子。我要你的团队,还有……你输得一败涂地的宝贵经验。”
他抬起一根手指。
“半年。我给你钱,给你人,给你远新集团旗下所有的渠道和技术资源。”
“半年内,在本地市场,让我的无人机配送网络‘蜂鸟’,市场占有率超过10%。”
孟远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一字一顿:
“赢了,食为天并入‘蜂鸟’配送网络,你出任cEo,拿5%的原始股,我们一起把这个行业的天给掀了。”
“输了,你将作为本世纪的失败案例,被写进全球所有顶尖商学院的教科书里,供人瞻仰。”
“作为补偿,你创业至今所有的损失,远新集团,为你托底。”
周毅死死盯着那份协议,布满血丝的眼球里,那簇火焰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忽然笑了。
“孟董,真是好算计!”
他笑声一收,拿起桌上那支分量十足的派克钢笔,没有半分犹豫。
但在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孟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有一个条件。”
孟远眉梢一挑,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哦,说说看。”
“对赌,我签。如果我输了,我净身出户,所有损失自己扛!我这条命,就当是交学费了!”
“但是,如果我赢了!除了协议里的股份,‘蜂鸟’配送网络的命名权,必须要加上食为天三个大字!”
他要的不是钱!
而是要告诉全世界——我周毅,没有输!我亲手创立的食为天,没有死!
孟远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褶皱,眼窝深陷,却在这一刻将脊梁挺得笔直的“失败者”,仿佛在欣赏一块蒙尘的绝世美玉。
“有点意思,我答应你。”
周毅不再废话,拔开笔帽,在那份决定生死的协议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
孟远欣赏地看着那份协议,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他按了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
“让陆子昂上来。”
陆子昂?
周毅心里咯噔一下,这应该就是孟远口中那个“给你人”的关键人物。
等待的几分钟里,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周毅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强迫自己挺直腰杆,不能在这第一场交锋中露了怯。
很快,办公室门被推开。
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印着代码的连帽卫衣,踩着一双限量版球鞋,头发微乱,眼里带着一股还没睡醒的桀骜和不耐烦。
这身打扮,与这间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自成一派。
“老板,什么事这么急?c999超音速客机那边仿真数据刚跑完,我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