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钢厂的空气里就裹着葱油饼的焦香。秋燕守着临时煤炉,面团在掌心转两圈,“啪”地贴进炉壁,金黄油花顺着砖缝往下淌,她挥着锅铲喊:“老疤别死拧螺栓了!饼要焦了,饿着肚子装炉门才容易歪!”
老疤从焦炉顶探出头,安全帽沾着白花花的耐火泥,嘴角蹭了点灰:“就来!最后两颗螺栓拧完!”低头见沐阳蹲在炉底,用软布轻擦阿哲的旧工牌——工牌上的焦炉图案被擦得发亮,他忍不住叮嘱:“慢着擦,塑料壳脆,别蹭掉边角。”
富安撑着撬棍走过来,新绷带上别着朵干焦花(小远昨天硬塞的,说“保腿好得快”),咬口葱油饼,酥皮掉在衣襟上:“老厂长刚说,修复方案和资金明细批了,补贴上午到账!红星钢铁厂下周派技术员来测焦煤热值,达标就签优先收购协议,老厂长还争取了两成加价!”
“那销路稳了!”王伟刚把小远抱下三轮车,车上的测温仪还裹着泡沫,“老厂长帮咱们申请了临时经营许可,我联系了镇上批发商,汽水饼干能批量拿——启动资金从补贴里出,你那铁皮盒的零钱,留着买贴纸好不好?”小远立刻蹦下来,盒子摇得“哗啦”响:“好!还要给李工留橘子汽水,他上次帮我捡蜡笔呢!”
远处传来“突突”声,一辆小货车领头,后面跟着两辆三轮车。老张跳下车挥着旧安全帽:“老疤!我们包了货车,电焊机用泡沫垫固定好了!老厂长说旧宿舍收拾好了,铺盖都备齐了!”老疤迎上去拍他肩:“回来就好!”富安补了句:“老陈刚跟秋燕说,点火那天关一天店,带二十斤五花肉来,用这煤炉支大锅做红烧肉,管够!”
众人卸设备时,沐阳突然在旧办公室喊:“找到好东西了!”他从文件柜底翻出个铁盒,里面除了泛黄的合影,还有本蓝封皮笔记本。老疤一眼认出来:“这是阿哲的!他分两本记,一本记大事,一本记修炉细活,当年我还笑他较真,没想到还在!”
沐阳翻开最后一页,铅笔字清晰:“密封垫选1200c石棉垫,宽炉门两厘米,涂三层耐高温胶,螺栓拧十五牛米。”工程师凑过来眼睛亮了:“正好纠结型号!现在就订,明天到货!”
中午过后,石棉垫送来了。工程师蹲在炉门边,手里攥着升温表:“升温得按流程来:200c保温2小时除潮,500c3小时预热,800c4小时稳结构,最后到1200c,稳3小时没漏气就成。老疤、老张盯温度表,小远别碰按钮,好不好?”小远使劲点头:“我帮大家递毛巾!”
夕阳西下,炉门终于装好。工程师贴好传感器:“明天八点升温,分两班盯。”秋燕端来番茄鸡蛋汤,老张喝了口喊:“比我家老婆子做得好!以后夜宵归你,我帮你搬面粉!”
沐阳把阿哲的工牌、笔记本和合影放在炉门边,撒了几片新鲜焦花瓣:“哲哥,下周就能点火了。”老疤蹲下来,掏出半盒旧烟(老赵当年爱抽的)放在旁边:“老赵,你说的烟,给你带来了。”
风卷着焦花瓣飘向烟囱,远处酒吧的热粥香飘过来。每个人心里都暖烘烘的——好像已经看见晨光里的焦炉冒起烟,小远的小卖部围满了人,热热闹闹的钢厂,终于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