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的头场西北风刚刮过,95 号四合院的砖缝里凝着层白霜,
脚一踩咯吱响,冻得人脚趾头发麻,连哈出的白气都带着凉劲儿。
就见街道办的李干事裹着军大衣,蓝布包在怀里揣得严严实实,踩着碎冰碴子进了院。
军靴碾得冰碴子乱飞,脆响儿在院里绕了三圈,他搓了搓冻红的手,
一进大门就亮开嗓子喊:“街坊们,都到中院来趟!
有重要通知宣读,麻利儿着啊,别磨蹭!”
这话跟扔了炮仗似的,各屋立马有了动静。
闫埠贵揣着袖管跟在身后,俩眼跟粘了胶似的直瞟李干事手里的布包,
嘴里嘀咕:“这又是唱的哪出?前儿个刚收完卫生费,今儿又来?
劳驾您给透个信儿,别是又要收钱吧?”
刘海中屁颠屁颠从后院跑过来,腰杆挺得跟旗杆似的,瞧见易中海时还刻意抬了抬下巴,
那模样跟刚升了官似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何雨柱刚从屋里钻出来,靠在门框上打哈欠,眼角的眵目糊还没擦干净,
懒洋洋喊了句:“李干事,吃了吗您呐?要不要进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易中海倒走得稳当,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踱进人群,眉头微微蹙着,
手指还时不时捻着袖口,像是在琢磨啥要紧事儿。
刘清儒一家来得浩浩荡荡,男男女女前前后后占了小半块地方,
薛小凤带着孩子也凑在他们边上,叽叽喳喳的,瞧着就透着股子热闹劲儿。
街坊们瞅着都羡慕,老郑先开了口:“瞧瞧人家这阵势,
真是人丁兴旺!咱院儿里就数他们家热闹!”
这话落进易中海耳朵里,他心里头不禁咯噔一下 ——
恍惚想起十几年前,刘清儒家哪是这模样?
那会儿十九岁的刘清儒刚没了爹娘,还被堂叔输光了家产,
身边就剩个刚生完孩子的堂婶陶小蝶,俩人带着个襁褓里的娃娃,
家里穷得叮当响,大小猫两三只似的,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当时还想着能帮衬上一把,落个雪里送炭的人情,后来不知怎么就没成?
可如今再看,这一大家子不仅人多了,光上班拿工资的就有六七个,
屋里头的八仙桌、搪瓷缸子全是新的,连孩子穿的棉袄都没打几个补丁,
日子过得比院里谁家都红火,真是世事难料啊!
刘海中瞅着这阵仗,心里头更不是滋味,跟猴儿吃大蒜似的。
他早年总觉得刘清儒老实巴交,成不了啥气候,当年刘清儒不听劝,
他还拿腔拿调想摆长辈的谱,没成想这才十几年,人家竟把日子过成了胡同里的头一份!
再想想自己,虽说当了这些年管事人,还是厂里的七级工,可家里除了老大,
剩下的俩小子没一个成器的,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工作。
反观刘清儒,不仅自己在厂里站稳了脚,还把家里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对比一出来,
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不自觉就软了半分,连头都微微耷拉了点。
闫埠贵更是扒着手指头在心里算账:刘清儒在轧钢厂当采购员,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块;
陶小蝶在轧钢厂食堂,虽说累点,也有三十来块;还有刘继祖、刘继业,
俩小子一个在皮革厂,一个在电子元件厂,加上秦京茹在糕点厂,何雨在轧钢厂,
开春刘敬国也进了电子元件厂……这一家子光月收入就得两百来块!
再瞧瞧自家,仨小子没一个有正式工作,他自己在学校当老师,算上杂七杂八,
一个月也才四十来块,平时省吃俭用还不够嚼用,跟人家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他越想越闹心,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这刘铁柱是走了啥运?
当年穷得快揭不开锅,如今倒成了胡同里的富裕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往常开全院大会,早该三位大爷站出来主持,今儿李干事直接踩上何家门口的台阶,
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里的文件:“今儿叫大伙儿来,两件大事,跟咱院每个人都沾边!
先说头一件 —— 经过这些年整治,咱大杂院秩序稳当了,上级决定,
撤销‘四合院管事人’这职务!往后院里的事儿,归街道片区干事管,
我就是咱南锣鼓巷这片的负责人!”
“嚯!” 院里顿时炸了锅,比刚才看见刘家 “人丁兴旺” 的赞叹声还热闹,
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开了茶馆似的。
刘海中脸 “唰” 地沉下来,那脸色比院角的霜还白,手都开始哆嗦。
他这辈子就靠管事人身份撑面子,这会儿急得直搓手:“李干事,这…… 这不合规矩吧?
咱院这么多年都有管事的,突然撤了…… 街坊们该不习惯啊!”
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嘟囔:“谁不习惯啊?
也就你自己舍不得那点权力吧!平时你大嘴巴子一张,不是挺能摆活儿的吗?
这会儿咋磕巴上了啊!”
刘海中回头瞪了一眼,可没人接他的茬,只能憋得脸更红,跟憋了气的蛤蟆似的。
没等他说完,李干事从蓝布包里掏出份文件 “啪” 地亮给他看:“刘师傅,
这是上级决定,板上钉钉的事儿,可不是我个人说了算!
稳定靠集体,不是单靠几个人管着,您就甭提老规矩了!”
二大妈赶紧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别跟官儿呛着,没用!
咱惹不起!赶紧歇了吧!没听见街坊们都在说啥吗?再争更丢人!”
刘海中嘴一撇,没再吭声,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却不自觉又弯了些,
活像泄了气的皮球,连站都站不太稳当。
闫埠贵也往前凑了半步,搓着手赔着笑问:“李干事,那之前调解个邻里矛盾、
收个水电费啥的,往后找谁啊?总不能事事跑街道吧?来回折腾不说,耽误多少活儿!”
李干事摆摆手,声音洪亮:“甭操心!有事直接去街道找我,
每月我也来院里两趟,当场解决,不用再经‘管事人’这手了!”
此时,街坊们立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老郑搓着手笑:“可算撤了!以前收个水费,二大爷总说‘跑腿费得扣点’,
这回好了,直接找街道,省得他在中间扒层皮!”
后院的赵婶也跟着小声搭话:“可不是嘛!就三大爷那抠门算计的样,
有点啥事就叨叨个没完,往后没这些管事的瞎掺和,邻里间倒清净!
新鲜了欸,总算不用看他们摆谱儿了!”
何雨柱听得乐了,靠在门框上拍了下手,嗓门也大了:“早该这样!
以前仨大爷总爱凑一块儿‘议事’,其实不就是琢磨怎么占点小便宜?
往后有李干事管着,他们再想摆谱儿也没地儿了!得嘞您呐,这事儿办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