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认得他,他好像是……那位天下第一的武者,武神顾渊。”
亲兵颤抖的声音,像是往烧红的铁锅里泼了一瓢冷水。
斡八尺浑身一激灵,脑子里的混沌瞬间清明。
武神顾渊!
难怪……难怪睿亲王会死得这么无声无息。
斡八尺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带来的这队亲兵,在顾渊面前,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可现在,主帅被杀,凶手就在眼前,他这个副帅若是连个屁都不放,以后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就在斡八尺进退两难,脑中天人交战之际,顾渊动了。
他没有看斡八尺,而是把视线落在了那个瘫软在地,嘴角流着涎水的完颜康身上。
抬起手,对着完颜康的眉心虚空一点。
噗。
一声轻响。
完颜康的额头正中,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那空洞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息。
杀了。
当着他这个西路大军副帅的面,又杀了一个王爷的子嗣。
斡八尺的眼皮狂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把人都杀了,你把人都杀了,你让我怎么放过你!
这要是传出去,他斡八尺的脸往哪搁?
整个大金的脸往哪搁?
帅帐内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所有亲兵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却无一人敢上前。
顾渊做完这一切,才终于将视线转向斡八尺,那平静的目光看得斡八尺头皮发麻。
斡八尺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浸湿了后背的甲胄。
上?是死路一条。
不上?也是死路一条。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既能保住小命,又能保住颜面的办法!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斡八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拔刀,反而对着顾渊,抱了抱拳。
“顾先生不愧是最强,竟能隔空一指杀人,其武功盖世,斡八尺佩服!”
他这一开口,不仅他手下的亲兵懵了,连顾渊都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意思。
只听斡八尺继续用他那蹩脚的汉话说道:
“睿亲王父子,倒行逆施,勾结蒙古,意图谋反,乃我大金之国贼!”
“先生今日出手,乃是为我大金清理门户,斡八尺代表我大金三十万将士,感谢先生大恩!”
“这等国贼,死有余辜!”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渊的反应,见对方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
“至于先生……先生乃是南朝武神,与我大金本无冤仇。”
“冤有头,债有主。”
“如今罪魁祸首已死,先生大可离去。”
“我斡八尺在此保证,绝无人敢阻拦先生分毫!”
“待我掌控西路大军,必定约束部下,十年内,绝不南下一步!”
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慷慨激昂。
好像顾渊杀的不是他们金国的亲王,而是帮他们除了一个叛徒。
他不仅给顾渊找好了台阶,还顺便给自己也铺好了路。
话音落下,整个帅帐鸦雀无声。
那些亲兵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副帅,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还能这样?
顾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一脸“正气”的金国将领,有点想笑。
他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能屈能伸,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人,倒是个角色。
“说完了?”顾渊问。
“说完了!”斡八尺挺直了腰杆,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
顾渊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
斡八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然而,顾渊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我不信。”
斡八尺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不信?
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信?
难道真要鱼死网破不成?
看着斡八尺那副“我为你着想,你快点走吧”的急切模样,顾渊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嗤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惜命,又如此懂得审时度势的敌军将领。
没有再理会这个戏精附体的金国副帅。
下一刻,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他整个人拔地而起,宛如一只挣脱了地心引力的大鸟,直接撞破了帅帐的顶部。
轰!
厚重的牛皮与木质支架四分五裂,顾渊的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破洞,和一帐篷目瞪口呆的人。
斡八尺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个破洞,夜风从洞口灌入,吹得他一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
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斡八尺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将……将军……”
一名亲兵队长结结巴巴地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死寂。
斡八尺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同样惊魂未定的手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都愣着干什么!”
他一脚踹在亲兵队长的屁股上,怒吼道:“睿亲王父子,勾结蒙古,罪证确凿,已被本将军当场格杀!”
“从现在起,西路大军,由我斡八尺全权接管!”
“传我将令,封锁全营,有敢议论今夜之事者,杀无赦!”
“还有,把这两具尸体处理干净!”
他迅速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仿佛刚才那个卑躬屈膝的人根本不是他。
危机,就是转机。
睿亲王父子死了,他斡八尺的机会来了!
只要能掌控这三十万大军,他就是大金权势最盛的将领!
想到这里,斡八尺的心头一片火热,刚才对顾渊的恐惧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亲兵们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齐声领命。
“是,将军!”
看着手下开始忙碌起来,斡八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主位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端起桌上完颜洪烈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入喉,让他兴奋的大脑冷静了不少。
他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将整个西路大军的军权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处理尸体的亲兵,犹豫着走了过来。
“将军……”
“什么事?没看到本将军在想事情吗?”斡八尺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亲兵被他一喝,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将军,属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学那些南人作甚,磨磨唧唧!”斡八尺骂道。
亲兵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斡八尺的脸色。
“将军,您能不能保证,属下说了之后,您不怪罪?”
斡八尺眉头一皱,不过他现在心情正好,便大度地挥了挥手:“说吧,只要不是胡说八道,本将军恕你无罪。”
得到了保证,那亲兵才凑到斡八尺耳边,压低了声音。
“将军,您看……刚才那位顾先生离开的方向……”
“他不是从最近的营门出去的。”
“那个方向……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