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姑娘家,去跟小孩儿吵架,人还能说是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要是对上隔壁那位,好歹算是比你爹高半级的,多少称得上一个长辈,让人知道了,显得你太凶,对名声不好,我还准备当个老实人被逼急了,忍不住泼一瓢粪过去的戏码,你咋那沉不住气!”
何天不在乎什么名声,凶一点才没人敢欺负她。
“这个,那个,是我错了?”
何天试探着问,崔大妮一个脑瓜崩儿,让何天捂着脑袋丝丝抽气。
崔大妮忍不住笑。
“各人有各人的招,你别管了,好歹她也就是阴阳怪气两声,不敢传胡话,占便宜使坏。”
聪明人哪怕是个坏人,做事都有章程,有缘由,最怕的是那种又蠢又坏的,谁也不知道他能捅多大篓子,这才是崔大妮安稳不动的主要原因。
秋天到了,何天学校又要开学了,这次就要去城里上高中,得住校。
崔大妮不舍得何天,再成熟懂事,也不过才十二岁,何天倒是还好。
“这样,我去住一段时间试试,要是不行,再想法子找个房子,让我师父跟我过去。”
崔大夫一听还有自己事儿,忙不迭点头。
“那感情好啊?我在家属院见天干活儿,快忘了我还是丫头师父了。”
“我不过白担心一句,看你走一步已经有十七八步等着我了,得得得,是我白担心了,我给你收拾点好吃的带上。”
经过大半年的积攒,家里虽然还有很多方面赶不上别家,好歹何二奎是个疼孩子的,经常天南海北的给何天搜罗好吃的。
只是最近比较忙,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何天最近跟着崔大妮收拾住校要用的被褥用品等,忙着家里家外转悠,几次在水井边洗衣服,都碰到胡慧中,两人总要说会儿话。
经过何天这几个月的教学,还有胡慧中勤勤恳恳,已经认识了三四百个字,能写多少,就看胡慧中自己了。
因为假期时间比较自由的缘故,何天开始给胡慧中开数学课,加减乘除是最基础的,然后就是带上一点方程式。
学校要开学,胡慧中也有好消息要跟何天分享。
“我跟我娘提了,她愿意让我去读几年书。”
何天听着为她高兴。
“这是好事情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读?”
胡慧中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那个,我爹,带我去找了小学老师,老师考了我之后,推荐我上初中,我爹说让我起码读个初中毕业。”
何天点头。
“没错,你现在才十六岁,初中好好学,不懂的等我回来教你,也是可以跳级读完的,我就是只读了一年初中,以前没去过学校,学问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我家,让我师父教你。”
崔大夫丝毫不知,自己都没露脸,好徒弟就给他找了个活儿。
胡慧中羞涩的点头,等何天准备出发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胡慧中给何天送来一双鞋,还有两双鞋垫。
看她手上磨出水泡,就知道大概是最近几天熬夜做的。
“你这人,咋这么肉麻呢,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悄不吭声就给我做了这么难做的东西,我怎么感谢你啊!”
胡慧中笑笑,云淡风轻。
“都是我平时攒下的碎布头糊鞋样做的,不值什么,你穿穿看,要是舒服合脚,以后我还给你做。”
何天扑上去,一把抱着胡慧中,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好姐姐,你全天下第一好,是最好的姐姐。”
胡慧中被何天揉来揉去,心里眼里全是善意。
不出所料,高中住校的条件是艰苦的,主要是现在读书的人不多,全校女孩子加起来,凑不齐一张炕,破破烂烂的宿舍,看着就格外冷清。
加上都是年纪比何天大,关键还都是城里人家孩子,何天在其中多少有点遭受排挤,刚去还没交到朋友。
排挤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天本就比较成熟稳重,有没有上厕所的搭子都无所谓。
唯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宿舍被褥里有跳蚤虱子,她宁愿打地铺,也不跟那些人一起睡。
不过一星期,何天就忍不了,趁着星期天放假,跑到供销社院子里去找驻地后勤采购车。
运气好的不得了,何天不仅碰上采购车,还碰上出去出任务回来的何二奎,也是来搭顺风车的。
见到老爹,何天终于见到亲人了,忍不住泪汪汪。
“爹啊,高中那个宿舍简直不是人住的,你闺女我可遭老罪了!”
何二奎忍不住笑,看女儿稚嫩的小脸作出老成的表情,多少有点割裂又好笑。
“怎么个事儿?上车跟我慢慢说。”
何天嚎着嗓子点头。
“哎,好嘞!呜呜~”
结果打开车门,何天嘴巴还没闭上,眼睛就瞪大了,声音也收起来了。
“额,咳咳,那啥,段工您也在呐!”
段工笑着跟何天打招呼,顺手掏出几颗糖塞到何天手里。
“哟,我们的小何设计师,这是咋地了?”
何二奎在后头一把掐着何天的胳膊,就把人送上车,自己也跟着挤到驾驶室内。
“快说说吧,在高中宿舍遭多大罪啊?”
何天搓搓脸,擦掉不存在的泪水,剥糖吃。
“额,那啥,宿舍人太埋汰了,有人被子里藏虱子跳蚤,我一天也住不下去,我能忍受穷,但是我不能忍受脏,我得回家找我娘,我要在城里单独租个房子,让我师父来陪我读书。”
“哟,看你能耐的,读书还要个陪读!”
“那你说咋办?不是我背后蛐蛐人,都比我大的姑娘家,咋能那不讲究呢!”
北方天寒地冻柴火都是为取暖准备的,洗澡困难不说,着凉了也缺医少药,少生病,增加成活率,比干净更重要,加上战乱多年,逃亡的事情时有发生,哪里有功夫洗澡!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一个冬天才洗一两回,有些上年纪的大娘大爷,那是一个冬天都只擦两把,脖子上黢黑一层,身上全是味儿,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