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之魔神的威压仍在空气里残留余波,荧握着手中的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尽管得到了仙人的祝福,可她踏入提瓦特的时日尚短,体内灵根未能完全转化为元素力,方才的激战早已让她气息不稳。身旁众人亦是疲态尽显,归终机在魔神的狂怒下终究损毁,万幸的是,那魔神也被重创,再无之前的凶戾。
当凝光那句“舍弃群玉阁”的话语落下时,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那座从房间大小逐步扩建为宏伟宫殿的空中楼阁,是她作为商人与七星的精神支柱,是她一生的写照。伴随着轰然巨响,群玉阁坠入海中,巨大的冲击力将魔神死死镇压在孤云阁之下。
硝烟散尽,魔神重归沉寂。璃月港的危机暂时解除,可荧知道,这场风波并未真正落幕。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派蒙,她飘在荧身旁,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这样……终于算是结束了吗?”
削月筑阳真君凝神感知片刻,缓缓开口:“那股极其凶煞不祥的气息,确实已经淡去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百无禁忌箓」的效力本就不是永久,又被「群玉阁」重新镇回「孤云阁」之下……即使是「漩涡之魔神」,想必也无法再度兴风作浪了吧。”
凝光上前一步,对着诸位仙人微微颔首:“多谢各位仙人鼎力相助。若非诸位在此,璃月港的未来实在难以预计……”
“哼,何必借机奉承?”留云借风真君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而且,我们可不是「碰巧」在此——我们的来意,你转眼就想装作忘记了么?”
“留云,先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嘛……”萍姥姥轻声细语地劝慰着,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凝光身上,流露出几分感慨之色。
“我曾经听闻,凝光在刚开始学习经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用她那极为有限的收入,去筹备「群玉阁」的工程了。起初,这座楼阁不过只有房间那么大,但在她不断地扩建之下,如今竟然已经发展成了如此规模宏大的宫殿。”
萍姥姥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凝光的赞叹之情,“这不仅是她作为商人的精神支柱,更是她作为七星之一的人生写照啊。「群玉阁」为了璃月而毁,这对于她来说,意义实在是非同小可。我想,如此程度的合作与牺牲,至少也应该能够换来一句赞赏吧。”
然而,凝光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那唇边惯有的浅笑并未消失,反而似乎更添了几分深意。
“不,这个时候,应该要说‘起码可以当做谈判的一枚筹码’,才更符合我的心意呢。”凝光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留云借风真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被凝光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但这笑声中却明显带着几分气恼,只听她低声“哈”了一声。
凝光收敛起笑意,神色郑重起来:“多谢这位仙家愿意替我分说两句。其实诸位仙人今天的来意,我们都很清楚……但也恕我们无法让步。”
“哦?”削月筑阳真君挑眉,显然对她的答复颇为意外。
“三千七百年……”凝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据记载,诸位仙家与帝君签订「契约」守护璃月,已逾三千七百年。直至如今,璃月的山水土地一如磐石般稳固,同千年前别无二致,这是令人赞叹的伟业。可这并不代表,璃月还是三千七百年前的璃月。”
她迎着仙人们的目光,语气诚恳:“请不要只把守护的目光投在这片土地上——也请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吧。”
“你是在质疑我们守护璃月的方式?”削月筑阳真君的语气冷了几分。
理水叠山真君沉默着,没有开口。
“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希望各位前辈,能再为璃月考虑一次。”凝光连忙解释。
“呵,居然还以「前辈」相称。”留云借风真君嗤笑,“你们这些七星后生,在我面前根本论不上「辈分」……”
“今天早上,我还梦见了帝君。”凝光忽然开口,打断了留云借风真君的话。
“嗯?”留云借风真君果然停下话头,露出几分诧异。
“在梦里,我想对他说,我辈七星,虽为凡人,同样有「契约」在身。历代七星的积淀,每一代七星都会留下值得继承之物。”凝光的眼神悠远,似在回味梦境,“我还想告诉帝君,历代七星已经在您指引之下,努力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下去,构筑了名为「贸易」的契约之网。但这些我都没说。我只是看着他,直到梦醒……”
“凝光……”派蒙看着她的模样,轻声唤道,语气里满是理解与共情。
荧心中暗忖,若不是为了给凝光撑场面,也为了日后能更顺利地从璃月带走魈,她实在不愿在此刻插话。但眼下情形微妙,她还是上前一步开口:“其实,大家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所谓「旁观者清」,你又想说什么?”留云借风真君看向荧,语气依旧不善。
“一旦守护者与该守护的对象起了冲突……”荧缓缓道来,“事情就会变得很难挽回了。”
“是呀,那是在蒙德发生过的一个故事……「四风守护」与风神子民之间的故事。”派蒙立刻接上话,“风神想要阻止他们的对立,因为他觉得对立只会在双方心中留下伤痕,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我在「自由」的城邦了解到的事。”荧补充道。
“尘世的七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呢。”刻晴适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通透。
“你说的,虽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理水叠山真君终于出声,“但我们身为仙人,总归不该让帮过忙的异乡人,来看我们的笑话。”
“好了,凝光刚才不是说,「请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吗?这样的观察,我是尝试过的…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呢?”萍姥姥顺势提议。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身着甲胄的千岩军教头逢岩走上前,对着仙人们行了一礼:“诸位仙家,恕末将甲胄在身,未能施以全礼。”
“你又是谁?”削月筑阳真君问道。
“我是千岩军教头逢岩,特地来向仙人道谢。”逢岩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感激,“本以为这一战就是我的最后一战,是诸位仙家出手相助,这才不至于全队伤亡惨重。诸位仙家大显神威,我只是平凡一兵,但我今后也定会坚守阵线,不会辜负了诸位仙人的恩情。”
削月筑阳真君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向逢岩。荧在一旁看得分明,逢岩的感激虽有真心,却也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恳切,不过这份演技,骗过久居深山的仙人们已然足够。
一旁的魈始终沉默,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咦?大家怎么好像垂头丧气的,不是刚打败了大怪兽吗!”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小姑娘畅畅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脸上满是天真烂漫。
“呵呵呵…你不害怕么?小姑娘,刚才那么危险…”萍姥姥笑着问道。
“畅畅不害怕!”小姑娘用力摇头,语气无比笃定,“因为有千岩军的叔叔们在,有带着「神之眼」的厉害大人、厉害哥哥姐姐们在,还有全璃月的…所有人都在!危险的时候,大家保护畅畅。平时大家就做好玩的、好吃的,还会把海港造得越来越漂亮!”
她忽然看向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边的大哥哥,谢谢你保护璃月港!下次海灯节的时候,来做客吧!”
荧瞥见凝光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心中明白这或许是凝光安排的环节,想用孩子的纯真打动仙人。
而魈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瞟了一眼凝光,心中暗忖:(为了让我放下戒心竟然拉来了一个孩子,若我真的只是璃月的降魔大圣可能会心软了,但我是本源世界的凤啊,这种手段见得实在是太多了。但帝君已经想要璃月走向人治了,所以现在应该要给凝光一个面子,并劝其他仙家离开璃月港。)
“…没有办法来。”魈的声音清冷,打破了畅畅的期待。
“欸?”畅畅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没有办法。因为我毕竟是「仙人」。”魈淡淡解释。
“这样啊…那「仙人」也真是不好当呢。”畅畅似懂非懂地喃喃道。
派蒙看着这一幕,也跟着沉默了。
“诸位,看吧,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模样…”萍姥姥适时开口,“「契约」的国度仍然感激仙人。但这么多年来,璃月大大小小的问题,也不是非要倚仗仙人之力,才能解决。被我们称作「凡民」的人们,血脉脆弱,却也坚强。「神与璃月的契约」已逾千年,如今已是「璃月与人契约」的时代。”
“唉…看看周围,我们只不过站在这港口,似乎就感觉有些格格不入了…你说是吗?留云。”理水叠山真君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怅然。
“问我作甚?又不是我领头…来这璃月港兴师问罪的…”留云借风真君嘴硬道,但语气已缓和了不少。
“咦?仙人那边的气氛,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派蒙小声对荧说道。
荧方才悄悄给魈递了个眼色,此刻见仙人们态度松动,心中稍定。她轻声问:“说动他们了吗?”
魈看向仙人们,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降魔大圣?”削月筑阳真君看向他,带着几分疑惑。
萍姥姥只是含笑看着,并未多言。
“嗯,降魔大圣的意思,我能明白。许久未见的璃月,也的确与我印象中大相径庭。”理水叠山真君点了点头,“恐怕等我摸清这里的全新「契约」时…你们人类,又该在璃月造出更新的样貌了吧。算啦。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削月筑阳真君沉默良久,最终也松了口:“罢了,诸位仙家都同意的话,我也不再执着了。但仙人离去之后,「璃月七星」是否一手遮天?依我之见,仍然不可不防…”
魈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不需要啊…璃月还能存在多久…我,又还能撑多久呢?提瓦特的地脉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呵呵呵…”听到削月筑阳真君的话,凝光轻笑出声,胸有成竹。
“好了好了,削月,你这老家伙别管这么多。”萍姥姥笑着打圆场,“要我说,这「监督」之权…不如就留给璃月万民吧。”
“呼…一场人仙大战的危机,也算是和平收场了吧?”派蒙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荧心中却掠过一丝遗憾,本以为仙人与七星会起冲突,或许能借此机会拉近与魈的距离,如今这般和平落幕,带走他的计划怕是更难了。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只是附和道:“真是再好不过…”
“啊!对了!”派蒙突然惊呼一声,“虽然和平是好事,但还有一件事没解决!这场危机的原因…「公子」放出魔神进攻璃月的原因,是为了逼岩王爷现身呀!危机只靠我们就消除了——所以岩王爷还是没有出现!”
她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唔…这么说的话,那位神灵的「死」…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一头雾水…不过最有可能的线索,是不是我们筹办的这场「没仙可送的送仙典仪」呢?不知道钟离去哪了,我们去「往生堂」问问吧。”
二人很快来到往生堂,摆渡人上前拦住他们:“二位有何事?「往生堂」目前不太方便接待生客。”
“我们来找钟离,能替我们传个话吗?”派蒙急忙问道。
“钟离先生现在不在堂内,似乎是造访「北国银行」去了。”摆渡人如实回答。
“北国银行…那不是「愚人众」的产业吗?”派蒙瞪大了眼睛,随即担忧起来,“对了,我们上一次见钟离,还是在去「黄金屋」之前…他会不会还不知道魔神进攻璃月的事?在这种时候跑去愚人众的地盘,感觉很危险!”
她看向荧,语气坚定:“没办法,这样的话,虽然对我们也挺危险的,但还是得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