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有动机的人
南方春天暖风裹着湿润的茉莉花香渗进纱窗。
赫卿安坐在轮椅上，指尖摩挲着平板电脑边缘，屏幕上的匿名短信在阳光里泛着冷光。
“小心身边人，危险将至。”巨大落地窗外的樱花正盛，粉白花瓣迎风飘扬，窸窸窣窣落在玻璃上。
不知怎么的，赫卿安想到了小学时母亲撕碎的奖状碎片，奖状的内容是“绘画之星”，在母亲看来，那叫不务正业。
“又在看那条短信？”许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高压锅的放气声停了下来。
“我已经让朱湘他们去定位，你倒像被粘在了上头。”他穿着宽松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结实的小臂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赫卿安没回头，目光落在卧室里新置的玻璃鱼缸。
里面游着一条红马罗汉鱼，头颅上凸起的巨大肉瘤的鱼，正猛追着赫卿安刚丢进去的几尾活蹦乱跳的河虾。
这种鱼亲人，会和主人玩，是许誩从虎鲸国际带回来给赫卿安解闷的。
“周封，短信内容你看了？”赫卿安拨通周封的视频电话。
许誩又出门，端了杯热牛奶过来递给赫卿安，他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转给周封看，“定位在东南亚。”
但……神秘人的用词太精准，‘身边人’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在赫卿安的神经上。
视频另一头的周封正在哗啦哗啦的翻动文件。
周封的嗓音带着多年沉浸在刑侦一线特有的沉稳：“如果是敌方，那这就是典型的心理战。沈磊残余势力擅长制造猜疑链，短信没提具体是谁，却让你本能地扫描所有关系网。”
赫卿安的手指一僵，手中的牛奶杯险些滑落，许誩及时接住，溅起的牛奶还是打湿了赫卿安莹白的棉质晨起。
平板电脑上的防窥膜，屏幕映出赫卿安左侧眉尾的纱布。
樊家老宅，樊城豪倚在真皮沙发上，雪茄灰落在定制西装上，他看着桌上，打印出来的，赫卿安的证件照片，笑的诡异：“卿安啊，别太拼，有些水太深。”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中午11点钟。
这只手表正是他进入华信后，沈楠堃送给他的第一只手表。
周封挂断了电话，他并不建议赫卿安把心思停留在这条短信上。
赫卿安却有种直觉，这个发短信的神秘人，是友非敌。
“也不知道城阳最近怎么样？”
许誩推着赫卿安走到小菜园，许誩买了几株蔷薇花，他让赫卿安晒并不烈的太阳，自己则蹲在新栽种的蔷薇花丛前修剪枯枝。
阳光穿过他长长的发梢，在草坪上投下细碎的影，“那小子自打成了叶暃瑜的助理，连视频通话都像打游击战。”
赫卿安掏出手机，正要给樊城阳打电话，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却意外接到了樊远琮的电话。
听筒里樊远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躁和担心：“刚想告诉你，樊城阳失联了。”
樊远琮的电话音里夹杂着键盘敲击声，“早上8点20，剧组监控显示他被个戴墨镜的男人带走，步态是雇佣军的姿势，袖口有‘金鹰安保’的标志的，我让我的人查了，这家公司三个月前就注销了。”
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赫卿安猛地转头，正对上许誩拎着喷壶准洒水的视线。
对方的亚麻衬衫沾着蔷薇刺的划痕，水珠从喷壶边缘滴落，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水痕：“樊城阳出事了？”
樊远琮将樊城阳被绑时的视频发了过来。
许誩放下水壶，带着赫卿安回到卧室。
“警方调取的监控。”赫卿安将平板电脑推过去，屏幕上定格着樊城阳被拽进黑色SUV的画面，少年卫衣上的“青柠娱乐”logo在监控里格外刺眼。
黑色的车子迅速启动，转进了后巷的垃圾通道。
根据调查，那边没有监控，唯一停在巷口对面车子的行车记录仪总也发生了故障。
许誩将屏幕定格，放大，停在墨镜男的鞋跟上：“这是双作战靴，和东南亚雇佣兵穿的同款。”
他将视频转发给朱湘，并让他去查最近联系樊城阳的号码。
樊城阳是清醒着被带走的。
昨晚叶暃瑜有场夜戏，拍摄结束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整个剧组只睡了四个小时，或许只有三个小时，就又集合拍下一场戏。
趁叶暃瑜和女主演走戏的空隙，樊城阳躲到了保姆车上打盹儿。
监控显示，没过半小时，那个墨镜保安就出现了，保姆车的车门没关，那人直接进了保姆车，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樊城阳跟着他下了车。
两人一齐走到墨镜保镖的黑色SUV不远处，樊城阳似乎觉察出不对劲，抬腿就要跑，那个墨镜保镖反应极快，瞬间就制服了樊城阳，捂上他的嘴，两人拖上了车。
剧组正在拍雷雨戏，现场嘈杂，无人发现角落里失去踪迹的黑色SUV。
厨房传来电饭煲的轻响，许誩转身去厨房时，朱湘发来了调查结果。
许誩给赫卿安端来熬好的山药粥，他搅动碗里的粥散热，瓷勺与瓷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动：“朱湘查了最近联系樊城阳的号码，有个每周三发健身广告的，Ip在hongKong附近。”
许誩舀起一勺粥，热气模糊了视线，“能让樊城阳主动跟着有的人不多，有动机害他的人更少。”
许誩放下碗，摸出手机，再次给朱湘发去消息：“查樊城豪以及他身边的人，近半年的出境记录，特别是落到hongKong，或者在那边转机的时间。”
赫卿安难得主动拿起山药粥喝了个精光，他推着轮椅走到窗前，打开了小窗户的纱窗。
别墅外的樱花突然被风进来，几片花瓣粘在鱼缸玻璃上，被罗汉鱼的利齿撞得粉碎。
许誩望着赫卿安逆光的剪影，想起他曾说过：“城阳那孩子像个小太阳……”
厨房的计时器突然响起，是许誩为赫卿安准备的中药好了，他又端着空粥碗去了厨房。
蒸汽从砂锅里冒出，混着窗外的茉莉花香，在春日的阳光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赫卿安摸着轮椅扶手的纹路，突然想起母亲在他被特招时说的话：“别以为去了大城市，就能摆脱这个家……到死我们都是你的父母。”
许誩端着中药回来，瓷碗在托盘上发出轻响：“稍后再喝，晾一会儿。”
他忽然瞥见赫卿安手指间的两颗红痣，上头被掐了两道深深地指甲印。
窗外的樱花又落了几片，鱼缸里的罗汉鱼还在撕咬，血红色的鱼与粉色在水中交融。
赫卿安望着许誩转身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块红色的草莓痕迹，像个倔强孩子终于得到贪图已久的棒棒糖，上口就狠狠咬碎的急迫。
他忽然笑了，声音有些凄凉：“许誩，你说怎么就只有我们摊上这样的父母呢？”
此刻，别墅外，虎鲸国际派来保护许誩和赫卿安的两个小伙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巷口，墨镜男正在拨打卫星电话。
墨镜男很谨慎，说话的时候捂着嘴唇，他们没有机会读出墨镜男的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