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除了城中村,还有开发完善的独栋别墅区,也挺巧,许誩家与赫卿安家竟住在同一个区,仅有三座地铁站的距离。
台风过境,院子里造型优美的罗汉松、爬墙的月季也同等的遭受到了摧残,花瓣零落成泥。
赫卿安进门,智能女声:“欢迎主人回家,您今天一天辛苦啦。”
巨大落地窗的遮阳帘自动关闭,空调自动调节到合适的温度,沙发边的落地灯及时亮起,机器狗跑到他的身边机械的比着爱心。
他扯下拴在脖子上的领带,脱了西装,随手抛到沙发上。
实际上,赫卿安是个乱七八糟的懒人,家里的卫生是由钟点工收拾的。
屋子里被清扫的像是售楼部的样板房,死板教条,毫无暖意,许誩……他哪里更有家的样子。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是樊城阳的视频通话。
“安哥,许誩刚找我要钱。”樊城阳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他说欠他的。”
赫卿安接通,画面投送到电视上。
樊城阳穿着派大星粉色翻领睡衣,绿底紫色小花大裤衩,应该是刚从被子里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干起皮。
赫卿安眸底柔和了几分,忍住笑意,点头,“是,封口费。”
樊城阳宿醉未醒,听到赫卿安的回答,脑袋还嗡嗡的,一时没转过弯来,走路发飘。
纨绔们的聚会总是在深夜,不过他还是蛮享受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的,毕竟白日里的赫卿安是个大忙人。
见樊城阳就快撞到茶几的角,赫卿安不由脱口而出,提醒道:“小心,站稳,别激动。”
什么?封口费?五十万?疯了吧!这能不激动吗?樊城阳想,什么时候赫卿安这一肚子心眼子的人也会甘心被人敲诈了?
“你怎么还会给他封口费?他咋开口要的?许家给他的生活还不够他花?怎么能敲诈你?不是你怎么会答应的?不想你呀?出啥事了?我就说我得陪你一道去吧!”
樊城阳气都不喘一口,连珠炮似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往出迸。
“他看出我自……”赫卿安没说全,樊城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许誩,有问题。”他继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晦暗不明,“他知道很多事情,特意调查过我。”
赫卿安迟疑了一下,又着重道:“调查过我们。很多人觉得我们关系好一是因为我和你都同你大哥不对付,所以走的近些;二是樊董借口我们在米国念同一所大学,看在是校友的份上特意要我关照你。”
樊城阳有些错愕,坐好,拿起支在茶几上的手机,晃了晃脑袋,没重音,没听错。
“许誩,到底是什么路数?真邪乎!”樊城阳叹了口气,撇撇嘴,“你那毛病也就你我,格雷医生三个人知道。”
“我一个纨绔,他查我做什么?所有人知道老头要你看着我,他这都能起疑心?”他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搂着,觉得有些瘆得慌。
赫樊二人便是因赫卿安的情绪病产生交集的,因此樊城阳尤其清楚赫卿安究竟有多反感再多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况。
樊城阳是老来子,樊家老爹最收心一心含饴弄孙的那年生的孩子,从小含着金汤匙生的少爷在千娇百宠中长大,纵然家里不免存在大家族特有的隐私黑暗,到底是长成了个善良真诚的孩子。
樊老头很喜欢自己小儿子,知道自己儿子爱玩也绝不是纨绔,只担心自己儿子被带歪,一定要赫卿安看着儿子他才放心。
对赫卿安来说,他第一眼见到樊城阳就能感受到他那种周身洋溢的温暖,是他不曾拥有心底埋藏最深的渴望。同如阳光般灿烂小弟弟相处,似乎自己心底的阴霾也能消散几分。
“白骨精。”赫卿安缓缓道,“想吃唐僧肉呢。”
“啥?”樊城阳摸不着头脑,有些愕然,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刹那后他也想通了其中关窍,无奈一笑,“那我们也只能亮起自己的火眼金睛见招拆招了,不过……真给他封口费吗?这钱花的也忒冤了。”
“我觉得他在警告我。”赫卿安斟酌着,捏了捏眉心,神情倦怠:“总感觉这事情没完。你之后和那群二代三代们去许誩酒吧也留点心。”
“嗯。之前你被那个纹身师坑了,拿你手伤的事威胁你去参加你老家那几个土豪的招商酒会。”樊城阳恼怒又庆幸,“得亏那智障不知道你那毛病,以为你是惹上了道上的人,也幸好那几个傻帽土豪不看天气,非要举办游艇酒会,要不你还得被那群人缠上。”
夜有些深了,窗外的雨声又打了起来,恶劣的台风天就像性格恶劣的许誩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屋里的智能系统将空调调至睡眠舒适温度,赫卿安摆手道,:“该来的迟早要来,那些人为了找投资,长年累月跟着我,不是纹身师也会是别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白骨精……”樊城阳无奈道,“许誩那边,我明早给他送过钱去,你先休息吧,好不容易见你这会能到家。”
樊城阳很快挂断电话,赫卿安也没有多想,一夜无梦。
工作让人忘记一切,甚至赫卿安拆掉纱布看到由黑痣变成朱砂痣都没产生什么别的情绪,或许他早猜到了许誩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刺头。
他已经在办公室里连续一周奋战到凌晨两点。
他桌上堆满文件,电脑屏幕上数据闪烁,右手手心朝上无意识的搭在桌子上,左手滑动鼠标,紧盯着摩根收购苏施丹的合同细节,凝神思索。
“赫总。”助理林祎抱着pad匆匆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初步拟定的交易架构是以股权收购为主。但深入研究苏施丹的股权结构后,发现部分股权被一些小股东分散持有,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复杂。”
赫卿安静听,面上平静无波,他拖动鼠标选中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小股东名字,示意林祎继续。
林祎迅速放大pad界面,屏幕上显示一张清晰的环形图,几个小股东所持股份比一目了然。
他暗中握了握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些股东都是代持人,合计持股份比例达到百分之五十一。幕后真正的股东对苏施丹有绝对的控制权,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甚至……全都是孤儿。”
林祎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他们办砸了,以为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收购案。
孤儿?代持?这种安排足够隐秘,充满算计。
苏施丹的幕后老板是个胆量通天、却极其谨慎且手段高明的狠角色。
不仅避开了常规的股权追溯路径,还通过这种近乎完美的伪装,将控制权牢牢握在手中,不留一丝破绽。
林祎想到这里,背后不禁渗出一层冷汗。如果不是赫总从一开始就坚持卡着方案,要求整个团队深入调查,并出具plan b他们整个团队可能早就掉进的苏施丹设的陷阱。整个团队都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总,沈南堃和樊城豪他们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一周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出丁点提示。这些出生就在罗马的人,和他这种背着全家两筐鸡蛋口粮走出十万大山的泥腿子不一样。
只是针对赫总——便罔顾公司的利益,他们这群输不起的泥腿子,一步便是深渊。
他垂下视线,看着依旧镇定自若的赫卿安,暗自佩服,也不由得挺起了腰杆,谁说寒门没有贵子?。赫总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吧?那种敏锐的直觉,对细节的极致把控,是他踩着那些人坐在副总裁位子上的原因。
可,也是他们害怕他的原因吧。
赫卿安何其敏锐,侧着头微微扬起,目光沉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淡淡开口:“继续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这不是游戏,关乎着万人的生计,你,我,我们全都不能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