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固城的晨雾还没散,萧如薰已站在原缅甸王宫的大殿里。往日里铺着金箔的梁柱被蒙上粗布,地上的丝绸地毯换成了草席,十几个明军将领分列两侧,手里捧着卷宗,大气不敢出。
“缅甸疆域,按山川走向分设三府:阿瓦府管北部土司,勃固府辖中部平原,仰光府领南部沿海。”萧如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手指点着摊开的地图,“每府设流官知府一员,由朝廷委派,三年一换;另设土官同知,从当地归顺的土司里选,协助治理。”
刘綎在一旁补充:“末将查过了,孟族、掸族这些大部落,首领多识汉字,也愿意派子弟去云南读书,选他们当同知,怕是比外乡人更能镇住场子。”
“但得立规矩。”萧如薰抬眼扫过众人,“土官同知不得掌兵权,所辖部落兵丁需编入明军辅兵营,由流官知府调遣。赋税按‘汉三夷七’征收——汉民缴三成,当地部族缴七成,但不许私设苛捐,违者斩。”
他顿了顿,拿起一本卷宗:“这是太医院拟的章程,各府要设医馆,派三个懂瘴气防治的医官常驻,教当地人烧开水、晒粮食,免得再闹疫病。”
将领们纷纷点头,只有负责民政的主事犹豫着开口:“将军,流官从哪儿调?云南的官员怕是不够……”
“从军中选。”萧如薰早有打算,“凡立过战功、识千字以上者,都可报名参选,考过策论的优先。告诉他们,去缅甸当知府,俸禄翻倍,三年期满回京,优先升擢。”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有了动静。不少出身寒门的将领眼睛亮了——在军中拼杀十年,不如去地方做个流官实惠,既能捞功绩,又能攒家业。
安排完流官,萧如薰又翻出另一卷名册:“刀家、召家这些归顺的土司,派嫡子去昆明国子监读书,学儒家经典,学大明律。告诉他们,孩子学得好,老子的地盘就稳;学不好,别怪我换个听话的来。”
刘綎在一旁笑道:“这招高!把他们的崽子攥在手里,看谁还敢反。”
“光攥着还不够。”萧如薰摇头,“让户部发一批稻种和铁犁,分给愿意归顺的部落,教他们开水田。告诉他们,种出来的粮食,朝廷按市价收一半,剩下的自己卖,比种罂粟划算。”
他最清楚,缅甸多山,不少土司靠种罂粟熬烟土牟利,这东西害人不说,还容易让部族有钱买兵器搞叛乱。换成水稻,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把他们拴在土地上,比刀枪管用。
正说着,亲兵领进来个穿粗布长衫的中年人,是前缅甸王宫的史官,通汉文,如今投了明军。他捧着一卷文书,颤巍巍地说:“将军,这是缅甸历代赋税簿子,还有各部落的人口账……只是有些数字,怕是不太准。”
萧如薰接过翻了翻,上面的数字歪歪扭扭,还有不少涂改的痕迹。他随手递给主事:“派十个账房先生,带着兵丁挨村查,一户一户地记。告诉百姓,如实报人口,免半年赋税;敢瞒报的,加倍征粮。”
处理完这些,天已过午。萧如薰走出王宫,见街上已经有明军士兵在维持秩序,几个缅甸人挑着担子经过,见了士兵也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发抖,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过。
“将军,勃固府的知府选了谁?”刘綎跟上来问。
“选了赵承宗。”萧如薰望着远处正在修缮的孔庙,“那小子是举人出身,在军中做过文书,既懂笔墨,又见过血,镇得住场子。”
他顿了顿,又道:“让他在孔庙里开个学堂,凡适龄孩童,不论汉夷,都得去读书,学费由府衙出。告诉百姓,孩子能背《三字经》的,家里免一年徭役。”
刘綎咋舌:“将军这是要把缅甸彻底变成大明的地盘啊。”
“不然呢?”萧如薰笑了,“打下来容易,守得住才叫本事。等这些孩子长大了,说起话来是汉话,写起字来是汉字,谁还会记得什么缅甸王?”
夕阳落在孔庙的飞檐上,给那新换的琉璃瓦镀了层金。萧如薰知道,治理比征战难十倍,但他必须做——这片土地,将来会是大明南下南洋的跳板,容不得半分差池。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让赵承宗把勃固城里的佛寺清点一下,保留三座大的,剩下的改成粮仓或兵营。告诉和尚们,安分念经就有饭吃,敢撺掇人闹事的,直接发配去挖矿。”
刘綎笑着应了。远处传来明军操练的呐喊声,混着缅甸人赶牛的吆喝,倒也不算刺耳。
萧如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泥土味,似乎还飘着点海风吹来的咸腥。他知道,缅甸的事刚开了个头,南洋的浪,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