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馨儿则站在一旁,手中捏着绣帕,时不时地在眼角拭过,仿佛真的在为王老五的遭遇而伤心落泪。
府尹大人的目光最终落在神色平静的陈进身上,声音洪亮。
“堂下何人?”
“回大人,草民陈进,和元饮膳坊东家。”
“陈进,这王老五具状告你,称你所售药膳含有剧毒,致使其食用之后腹痛如绞,上吐下泻,险些丧命。”
“你,可有何话说?”
不等陈进开口,一旁的陈馨儿便立刻抢着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悲愤。
“府尹大人明鉴啊!”
“民女亲眼所见,这陈进为了与天和调膳居抢夺生意,竟不顾食客性命,在药膳中胡乱添加药材!”
她说着,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
“可怜这王老五兄弟,不过是想调理一下身子,却险些,险些就……”
那未尽之言,更引人遐想。
陈进丝毫不为所动,面对府尹的质问和陈馨儿的指控,他依旧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
“大人容禀。”
“草民行医制药,向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深知人命关天之重,绝不敢有半分懈怠与疏忽。”
“这王老五所言所诉,纯属凭空捏造,恶意诬告。”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公堂之上。
“草民非但无罪,今日还要当堂反告这天和调膳居的东家,陈馨儿!”
此言一出,陈馨儿脸上的悲戚之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错愕。
这个废物,竟然敢反告她?
陈进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指向她,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凛然正气。
“其一,她为打压同行,不惜买通街头无赖王老五等人,到草民的铺中滋事,诬告构陷,意图败坏和元饮膳坊的名声!”
“其二,更为歹毒的是,她在自家天和调膳居推出的所谓秘制祛湿蟹羹之中,暗下药性相克之毒物,其心可诛!”
“此举不仅是为了嫁祸于草民,更是罔顾城中百姓的性命安危!”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脸上满是惊疑与不敢置信。
“什么?蟹羹里有毒?”
“这陈家小姐看着娇滴滴的,心肠这么狠毒?”
“我的天,我还喝过那蟹羹呢……”
陈馨儿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她指着陈进,厉声斥责。
“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我看你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她强作镇定,眼神却有些躲闪。
“你说我诬陷你,说我下毒,可有证据?”
陈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证据?”
他的目光缓缓落向跪在地上的王老五,那眼神,让王老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证据,自然就在这位苦主的身上。”
话音未落,他不等堂上众人反应,身形一动,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王老五面前。
在王老五惊恐的目光中,陈进伸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那本就湿透的粗布衣衫应声而裂。
王老五胸前干瘦的皮肉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然而,在撕裂的衣衫内侧,一个缝制得颇为隐秘的小口袋,赫然显现。
陈进动作极快,未等任何人看清,便已伸手从那小口袋中夹出了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
是几张银票,数额还不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几张轻飘飘却分量十足的银票之上。
公堂内外,霎时间一片死寂,随即,便是更大的哗然。
众人脸上,皆是恍然大悟之色。
陈馨儿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如雪般惨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知道银票藏在那里?
王老五更是魂飞魄散,方才的嚣张与痛苦全然不见,只剩下满脸的惊骇。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他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陈进的目光冷冷地从王老五身上移开,定格在陈馨儿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
“陈大小姐,买通无赖,当堂诬告构陷,如今人赃并获。”
“这,算不算证据?”
陈馨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得意,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
高坐堂上的府尹大人,也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惊得不轻。
他看看那几张作为罪证的银票,又看看瘫软如泥的王老五和面无人色的陈馨儿,脸色阴晴不定。
陈进并未理会旁人,对着他微微一揖。
“大人,此乃其一。”
他声音平静地转向李明,李明快步上前,将一直抱在怀中的一个小巧药箱,以及一个油纸包恭敬地递了过来。
陈进接过,先将药箱放在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油纸包。
油纸包内,盛着一些深色的残羹冷炙。
正是李明前些日从天和调膳居后厨偷偷弄来的祛湿蟹羹的残渣。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银针盒,打开盒盖,拈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公堂内外,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所有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陈进手中的银针,以及那碗貌不惊人的残羹。
陈进神色专注,手腕一沉,那根银针便稳稳地刺入了蟹羹的残渣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
仅仅过了几个弹指的功夫,他缓缓将银针抽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原本亮晃晃的银针,没入过蟹羹的部分,此刻竟呈现出一片暗沉的青黑色!
“啊!变黑了!”
“真的有毒!”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恐慌与愤怒在他们眼中交织。
府尹大人再也坐不住了,“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震惊。
他指着那根变黑的银针,声音都有些变调。
“这、这究竟是何毒物?!”
陈进举起那根变色的银针,面向他,声音沉稳。
“回禀大人,此非寻常意义上的剧毒。”
“而是,荆芥的粉末。”
“荆芥此物,本身并非剧毒之品,甚至是我等医者常用的一味解表散风的良药。”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