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蝉鸣声响起,带着夜间的暑气。
郡主府的灯火都熄了,周遭一片黑暗。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梁之上响起,一行黑衣人轻巧飞跃在房顶瓦片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如炬,似乎在辨认着什么,随后朝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黑衣人们瞬间分散开来,开始朝着各个房间的方向飞掠而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分散出去的黑衣人全部都聚集到原来的地方,纷纷摇了摇头。
只剩下两间厢房没有搜,那就是黎昭昭还有陆砚的。
思及此,黑衣人递给手下了一个火折子,其他人则是全部都分散在黎昭昭还有陆砚的房间旁。
“走水了,走水了……”
火光冲天,陆五的声音在郡主府深处响起。
黎昭昭赶忙从床榻上爬起来,打开了大门。
“小姐,西北方向的柴房起了火,火势非常的大,陆五他们正在那里救火。”
朝颜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那边是小六子守着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六子昏倒在了地上,就连守着库房的王嬷嬷也昏倒了,库房的钥匙不翼而飞。”
“糟糕。”
黎昭昭暗道一声不好,抬脚朝着库房方面跑去。
厢房的门被虚掩着。
月上枝头,黎昭昭迟迟未归,树上的黑衣人终于按捺不住,飞身掠入黎昭昭的厢房中,四处翻找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目标人物。
他们顿时将目光放在了陆砚的房间上。
原本他们以为陆砚的房间是最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毕竟黄芸晴是个姑娘,怎么说黎昭昭都不可能把人放在陆砚的房间之中。
哪曾想,黎昭昭就是料定了他们的心思。
黑衣人笃定陆砚房间中只有黄芸晴一人,没有陆砚,不然方才走水的时候陆砚不可能无动于衷,到现在都没有从房间之内出来。
他带着人,想都没想就冲入了房间内。
还没等看见屋内有什么东西,他被一个反剪,绑住了胳膊,膝盖处一阵疼痛,跪在了地上。
这个过程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黑衣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顿时意识到房间中的人的武功比他还要高强。
为了闯入郡主府,他已经是主子能够动用的最高武功的暗卫,若是比他还要厉害,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了。
厢房中烛火被点亮,荣德帝阴沉深邃的脸出现在黑衣人的视线之中。
黑衣人瞳孔紧缩,惶恐,惊诧充斥在他的心间。
饶是他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心脏强大,也没有预料到荣德帝会出现在这里。
恐惧占满了心头。
他下意识地就要咬掉后槽牙的毒药,落入荣德帝的手中倒不如一死百了。
他的意图被洞察,身边人将他的下巴卸掉了。
“安阳,还真是被你料中了,你说这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荣德帝声音平静,辨不出喜怒。
“陛下已经亲口听见了真相,安阳不敢多说。”
荣德帝平静,黎昭昭比他更显得沉静,相比那些老臣们说话的迂回,眼前的少女倒是什么都敢说。
似乎还带着点讽刺的味道。
“安阳,这应该不是你和玄鹤做的局?告诉朕。”
荣德帝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看在黎昭昭如此直白的份上,他也直白一些。
“安阳所说的所有的一切陛下都可以派人去查,一旦有所出入,安阳愿意认罪。”
黎昭昭跪在地上,沉声道。
她素净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满是决绝,那股子倔强的样子仿佛带着故人的影子。
曾经的朝阳皇后也是这样的。
满心清正,然而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世人都有私心,他作为皇帝也有私心。
“朕便信你,但你所指向的人,朕不能处理。”
荣德帝难得跟人交心。
“他是朕的儿子,朕许以期待,朕为人父,也曾满心欢喜地去看待宁王这个儿子,所以朕只能小惩大戒,却不能责罚。”
“单凭陛下决断,安阳只是把是非分明呈到陛下的面前。”
黎昭昭的语气之中没有失望,有的都是对荣德帝的信任,还有尊崇。
她并不指望着通过这一件事就能够扳倒傅玉书在荣德帝心目中的位置。
事情总是一件一件积攒的,失望也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好,安阳,朕果然没有看错你,那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荣德帝的嘴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是,那黄芸晴那边?”
“朕看你似乎对那个小姑娘非常的照顾?”
荣德帝瞥了黎昭昭一眼,少女眉眼清澈,没有丝毫的怨憎,只有谈到黄芸晴的时候隐隐有星星点点的波澜。
“黄芸晴和安阳一个年纪,却被毁了清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安阳于心不忍。”
“更何况今日的黑衣人都是奔着她来的,她被波及进来已然非常的无辜,若是再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那真是安阳的罪过了。”
“要是知道这样,安阳定然不会让她出现,只当她死了,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安阳自幼在佛前祈祷,见不得这样的杀生。”
……
黎昭昭一连串说了好几句。
句句都是替黄芸晴开脱,却句句不提开脱黄芸晴。
荣德帝听到最后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少女是在寺庙长大的,慈悲心自然是要重一些。
说不定那些预测的本事就是佛祖赐下的。
荣德帝浑身一震,这才开始正视起了黎昭昭。
如若那些都是真的……
荣德帝不敢想象,这或许是大齐破局,一统天下的契机,他要把握住,不能错过。
这是大齐的福气,也是上天对他的奖赏。
“那就软禁工部侍郎及其女儿,允其在上京活动,每月抄写五本佛经,亲自入宫交给母后。”
黎昭昭心思微微一动,连忙行了个大礼。
“安阳多谢陛下宽恕,相信黄芸晴也会在京中诚心为太后祈福的。”
“朕可没有说什么,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荣德帝得到了重要的讯息,心情非常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赦免就赦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