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大——!”
“嘎——!秦姑娘!月姐姐——!”
白若雪带着哭腔的尖叫和胖墩金属摩擦般的悲鸣几乎同时响起。
白若雪挣扎着从断壁残垣中爬起,顾不得满身血污和昏沉的脑袋,连滚爬爬地扑向凌风倒下的地方。她颤抖着手指探向凌风的颈侧,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跳动,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看到凌风脸上那混合着血泪、如同枯槁死灰般的绝望神情,心又狠狠揪紧。
“导航仪!导航仪呢?!”她慌乱地四处摸索,终于在碎石堆里找到了外壳布满裂痕、屏幕闪烁不定却还在顽强工作的算盘导航仪。她一把抓起,手指带着血在屏幕上飞快操作:“扫描!扫描爆炸核心!生命信号!灵魂波动!什么都行!给我找!”
“嘀嘀…扫描中…核心区域能量乱流等级:毁灭级…生命信号:0…灵魂波动残余:0…检测到高强度空间裂缝残留…警告!无法靠近!”导航仪的电子音冰冷而残酷。
“不可能!不可能!”白若雪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月姐姐…秦姑娘…”
“嘎…嘎嘎…”胖墩化身的金属巨兽拖着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迈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走到那巨大的坑洞边缘。它巨大的熔炉之眼死死盯着坑底翻涌的黑烟和空间乱流,发出低沉而悲伤的金属嗡鸣。它伸出巨大的、还带着撕裂伤口的金属爪子,徒劳地在坑洞上方抓挠着,仿佛想抓住那消散的光点,却只搅动起一片混乱的能量流。
“胖墩…”白若雪看着巨兽那笨拙而悲伤的动作,心中更是酸楚。她强打起精神,抹了把眼泪:“扫描凌老大!还有…还有秦姑娘的身体!她还在凌老大怀里!”
导航仪的光束扫过凌风怀中的秦雨柔。
“嘀嘀…目标:秦雨柔。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本源枯竭…冰魄印记…完全碎裂…体内未知能量(冰蓝金丝)…消散…‘万蛊蚀心散’毒素残留:1.7%…判定:深度昏迷,生命垂危,无自我意识。”
白若雪的心沉了下去。秦姑娘虽然肉身还在,但本源尽毁,冰魄印记破碎,连那新生的奇异能量也消散了…活下来,恐怕也…
“嘎!秦姑娘…冷…好冷…”胖墩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探向凌风怀中的秦雨柔,指尖触碰到她冰冷刺骨的皮肤,熔炉之眼中流露出如同孩童般的担忧和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无尽怨毒的咆哮,猛地从远处那片被司徒烈自爆炸得最彻底的废墟瓦砾堆中响起!
轰隆!
粘稠如墨、带着浓郁死气的魔焰冲天而起!一道只剩下半边残躯、如同被剥皮恶鬼般的狰狞魔影,挣扎着从瓦砾中站了起来!
是司徒烈!
或者说,是司徒烈魔躯湮灭后,那缕遭受重创、却因极致怨毒和不甘而强行凝聚残存魔气与死气的…魔念核心!
他只剩上半身,胸膛那巨大的空洞边缘蠕动着粘稠的黑气,断裂的骨茬裸露,流淌着暗红岩浆。黑洞般的眼眶中,那属于古老归墟意志的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司徒烈本我意识燃烧到极致的、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怨毒!
“没死…你们…都…没死…!凭什么?!凭什么——!!!”他残破的喉咙发出砂轮摩擦般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被世界遗弃的滔天恨意!他死死锁定废墟上唯一还“完整”的目标——胖墩化身的金属巨兽,以及巨兽爪下昏迷的凌风和秦雨柔!
“一起…死吧!陪葬——!!!”
他残存的半截魔躯猛地燃烧起最后的惨白魂火!化作一道拖着长长黑色尾焰的、散发着腐朽与毁灭气息的死亡流星,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撕裂空气,朝着胖墩、凌风和秦雨柔所在的方位,疯狂撞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嘎——!坏蛋!又来!”胖墩巨大的熔炉之眼瞬间被惊恐填满!它刚刚经历大战,身躯受损,能量消耗巨大,根本来不及凝聚有效的防御!它本能地想用庞大的身躯去挡,但司徒烈这燃烧最后魔念的一击,速度太快!角度太刁!目标直指它爪心毫无防备的凌风和秦雨柔!
“不——!”白若雪发出绝望的尖叫!她离得太远,导航仪也来不及计算拦截!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凌风怀中,那枚紧贴着秦雨柔心口的、属于夜无月的感应符石,在司徒烈这凝聚了极致毁灭怨念的魔念冲击刺激下,突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七彩霞光!霞光一闪而逝,如同最后的告别,却精准地射入了凌风因巨大悲恸而陷入黑暗沉寂的识海深处!
“风…”
夜无月那温柔而决绝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眷恋,如同惊雷般在他死寂的识海中炸响!
“…守护…她…”
“…你的剑…无…需…形…”
守护…她…
剑…无需形…
如同冰冷的清泉浇灌在滚烫的烙铁上!
巨大的悲恸、滔天的愤怒、失去挚爱的绝望、守护残存的执念…所有激烈冲突、几乎要将凌风灵魂撕裂的极端情绪,在这最后的声音指引下,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死寂的黑暗中疯狂碰撞、压缩、融合!
前世商场翻云覆雨、算尽天机的“破产”意志!
今生衡山苦修、青云剑诀淬炼的武道锋芒!
九阳真罡的至阳至刚!
众生愿力的坚韧不屈!
对夜无月的无尽思念与亏欠!
对秦雨柔沉甸甸的守护承诺!
还有…那源自灵魂最深处、对毁灭与不公的滔天怒火!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属于“凌风”这个人存在的证明!在这一刻,摒弃了所有的招式、所有的真罡运行路线、所有的有形之质!被压缩、提炼、升华成一种最纯粹、最本源、超脱于“形”之上的…意!
一种…心之所至,剑之所向!无拘无束!斩断一切虚妄与阻碍的…无拘之“意”!
“无剑…之境…”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从凌风染血的唇边逸出。
他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的悲痛欲绝或赤红疯狂,而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后,洗净铅华、映照万物的夜空!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洞悉本质、裁决生死的漠然!
司徒烈燃烧魔念化身的死亡流星,在他眼中不再狰狞恐怖,只剩下一条由混乱怨念和毁灭能量构成的、清晰无比的…轨迹!一条…需要被斩断的轨迹!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毁灭魔影。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只还能动的左手。
没有剑。
没有罡气。
只有…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对着那道死亡流星袭来的方向,隔空…轻轻一划。
动作,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拂去眼前的一粒尘埃。
嗡——!
一道无形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意”之锋芒,从他指尖悄然迸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
没有撕裂空间的音爆!
只有一种…仿佛时间与空间本身被某种至高法则强行“裁开”的诡异寂静!
那道蕴含着司徒烈最后怨毒与毁灭意志的死亡流星,在距离凌风三人不足十丈的半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嗤——!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烧红的铁线切过冰块的轻响。
司徒烈燃烧魔念化身的死亡流星,连同他那充满怨毒与不甘的残存意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头部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
没有爆炸!
没有能量逸散!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原地残留的一缕微弱空间涟漪,证明着刚才那毁灭一击的存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晨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嘎…?”胖墩巨大的金属脑袋歪了歪,熔炉巨眼中充满了呆滞的困惑。它看着司徒烈消失的地方,又看看自己爪下只是抬了抬手指的凌风,金属下巴无意识地开合了一下:“…嘎?”
白若雪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脱臼,手里的导航仪再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定格在司徒烈能量读数归零的画面上。她呆呆地看着凌风,又看看那空无一物的半空,喃喃道:“…刚…刚才…发生肾么事了?凌老大…你…你用手…把boSS…扣掉了?!”
凌风没有回答。
他眼中那洞悉一切的漠然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悲伤。那强行凝聚、斩出“无剑”一击的意志,仿佛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再次软倒下去。
但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艰难地、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冰冷僵硬、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秦雨柔,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抱着这冰冷世界里,仅存的…一点余温。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奉先殿废墟深处,那株在毁灭冲击中依旧顽强挺立、枝叶流转着微弱七彩霞光的奇异小树——由养魂木幼苗所化的“月魂树”上。
一滴混着血的泪,无声滴落在秦雨柔苍白冰冷的脸颊。
“雨柔…别怕…”他呢喃着,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她的名字…是秦雨柔…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