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宜夏悄悄回了落梅院,此时的落梅院里四下无人,宜夏小心地唤了两声“少州”。
一道人影出没在她身后,“小姐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看到少州后,宜夏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昨晚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宜夏笑道:“你家主子让你留在北齐是为了盯着我吗?”
少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留在北齐的确是有其他任务的,保护小姐也是任务之一。”
“不管怎么样,昨晚多谢你,也替我谢过你家主子。”宜夏认真的给少州行了一个礼。
少州慌忙摆手,“小姐不必多礼,昨晚差点没来得及救下小姐。”主子把他留在北齐一是经营北齐的暗线,二是保护宜夏小姐,昨晚他整理了一些重要消息传递回南楚,再过来时见茯苓一脸惊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就知道宜夏小姐出事了。
“你家主子要的那本书寻到了么?”宜夏不想欠萧灿的人情。
可少州却点了点头,“已经寻到了,就是上回主子去行宫受伤的那次。”
宜夏挑眉,原来他那次潜入行宫是为了找书,“那若是以后你家主子有什么忙我能帮得上的,我会尽量帮他。”宜夏想了想又有些踌躇道:“但我是北齐人,国家大事我做不来,危害国家和百姓的事我也不会做。”
少州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倒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之气。“主子并没有要求宜夏小姐回报些什么,主子是重情义的人,大概是想着小姐不顾危险救过他,便让我在北齐期间保护小姐。”
“替我谢过他。”萧灿虽然是南楚的人,时常也捉弄、惊吓过她,但他却是宜夏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之一。
薛老夫人能喝下汤药后,依然是由韦大夫调理,每三日诊脉一回,调整药方,两次调整之后老夫人精神已经大好。
这日想起了薛淑,问李嬷嬷道:“淑儿呢?这么久了还关在柴房里么?那孩子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把她叫来,我得好好教教她。”
李嬷嬷连忙道:“老夫人不必教导了,在老夫人病重的时候淑姐儿就知错了,前些日子侯爷已经把淑姐儿和陈家大小姐都送回陈家了。”
“那你让陶管家套辆马车接她过来。”
“老夫人先喝药吧。”李嬷嬷随口应了,伺候完老夫人喝了药睡下后便匆匆去禀报了薛涛。
薛涛冷哼:“接她过来?你与老夫人说她自觉做了错事,今后也无颜再来侯府。”接着又冷冷地笑道:“况且她如今哪有空闲来侯府。”
薛涛的意有所指李嬷嬷是明白的,暗自叹了口气退下了。
陈铎这次回京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位妇人和一个孩子回来,要娶那位妇人为平妻!
放在从前,陈家是淑姐儿做主,陈铎连纳妾的想法都不敢有,现如今侯爷与淑姐儿彻底决裂了,侯爷不再管陈家的事,淑姐儿做下的事也让她在陈家与侯府都抬不起头,陈铎便公然将外室带了回来。据说那孩子也将近十岁了,说明陈铎一早就在外边养了外室,陈家现在必然是鸡飞狗跳。
陈铎带回来的妇人孩子正是柳湘仪和陈景熙,荣亲王妃履行承诺,给柳湘仪和陈景熙落了户籍,陈铎此次就光明正大地将人带回了府。
这对薛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陈驰倒是老泪纵横,他们陈家终于有可以传宗接代的嫡孙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办喜事给陈铎娶平妻,同时开宗祠将孩子入族谱。
陈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陈雪瑶对这件事默然不语,而薛淑又哭又闹也无济于事。
薛淑恶狠狠地盯着陈铎道:“我不会同意她进门的!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同意!”在北齐,除非是同时入门,否则后娶的平妻也要经正妻同意,正妻喝了平妻奉上的茶才能正式入门。
陈铎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与你成亲多年,并且你也为陈家生了孩子的份上,就凭你做的那些下作之事,我早就给你一纸休书了。我也用不着你喝平妻茶,侯夫人卫氏病重时,你和薛老夫人要给侯爷纳妾何曾想过要卫氏喝妾室茶?借你的好手段,我会告知族里的长辈们正妻薛氏病重,无法出席。”
薛淑闻言一下子软倒在地,陈铎命人将她锁在了房中。因果循环,她做过的恶事如今都成了业报。她设计吴氏做了妾室,结果瑶儿用同样的手段倒害了自己;她撺掇着薛涛趁卫氏病重纳妾,如今也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前厅里灯火通明,而她被关在房中幽暗漆黑,薛淑满脸绝望,摔碎了一个茶盏,抖着手拾起碎片,一狠心就要朝自己的手腕处划去。
突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薛淑一愣之下房间门已经被打开,陈雪瑶偷来了钥匙,进来抱住地上的薛淑哭道:“母亲,我们走吧,离开陈家,我嫁给薛青榆,今后我们母女俩就在舅舅家生活。”
陈雪瑶不知道薛淑在老夫人寿宴上下毒的事,也不知道她在老夫人病重时差点在侯府杀人的事,薛涛不会再让她踏进侯府大门,或许连瑶儿也入不了侯府了。
薛淑满身绝望,握紧了手中的碎瓷片冲出了门。
前厅里的娶妻仪式已经完成,陈家没有请朝中的同僚,毕竟带个外室回来娶为平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只邀了上京里的陈氏同族前来观礼,重点是给陈铎的儿子入族谱。
此时的众人已经聚在了陈府的祠堂里,在陈氏族长的见证下,陈驰与陈铎给祖先进香,向祖先禀明陈景熙的出生年月日,正式写入族谱。
薛淑突然冲了进来,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直冲冲地奔向侍立在一旁身着凤冠霞帔容色出众的柳湘仪,一手揪住她的衣襟另一只手一扬,锋利的瓷片瞬间划破了柳氏的脸,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陈氏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手足无措,柳氏一懵,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脸,只摸到了满手的鲜血,随即而来的是刺骨的疼痛,她痛苦地尖叫起来。陈铎大惊,伸手推开薛淑,将柳湘仪抱在了怀里,气急败坏地一边命人找大夫,一边怒斥道:“她疯了!快将她捆起来!”陈景熙也奔过来护着自己的母亲。
薛淑被推倒在地,陈家的仆妇们也进来按住了她,陈雪瑶此时也追了过来,见状大惊失色,哭着推开仆妇们抱紧了薛淑。
推搡挣扎之下,薛淑手腕上的镯子磕到了青石地板碎裂成几块,那镯子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声音晃过她的脑海。
薛淑愣在当场,脑海里的声音渐渐清晰,那晚江宜夏对她说的话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薛淑拾起一块碎裂的镯子又哭又笑,声音凄惨又悲哀。陈铎心里有些慌,忙命道:“快把这疯妇带下去!”
“陈铎!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薛淑挣开仆妇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呵呵……这便是你送我的镯子!什么商山碧玉!这明明就是寒碧石!让我一辈子无法受孕生子的寒碧石!”
陈铎脸色大变,不知她怎么竟知道了?!陈氏同族的众人也满脸震惊地看着陈铎和薛淑,陈铎的父亲陈驰也惊愕地看着陈铎,陈铎脸色青白手在颤抖,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薛淑说的并非疯话。
“我为你陈家筹谋半生,助你从军中一个小小的副将升到当朝四品!而你竟对我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让我一辈子沉浸在无子的痛苦之中!你却在外边养外室还生下了孩子!你对得起我么!今日我便要和你同归于尽!”薛淑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起来就扑向陈铎,而陈铎的身后是供桌,薛淑的一撞导致烛台倒下,供桌上装香油的大瓷缸摔在地上碎裂,烛火一下点燃了香油,引起了大火。
祠堂并不大,站了这么多人原本就拥挤不堪,这一下让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挤向门外逃命,而薛淑却死命地拖住了陈铎。祠堂里木制的祖宗牌位纷纷倒在大火中,转眼间整个祠堂成了一座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