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前一日,上京的世家会在城中着名的颐园举办诗会。说是诗会,其实各类活动都有,就为了给上京的世家男女一个光明正大出门活动的机会,也是世家挑选女婿、媳妇的重要时机。
诗会由高门世家轮流举办,也是彰显府邸财力和荣耀的时候,今年是荣亲王府,荣亲王府财大气粗,早早就布置好了场地,连打马球的杆子都镶嵌了玉石。
宜夏知道淑慧郡主定是要在诗会上出口恶气的,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去,只推说身子不适,甚至在晚饭后喝了一点燥热之药,看起来有些受了风寒发热地模样。
卫氏过来看了一眼,叮嘱她好生休息。宜夏不是侯府的子女,也不在世家相看的范围,她去不去原也不打紧。
可没想到,一大清早,荣亲王府的马车直接停在了侯府门前,荣亲王府的管事亲自来请,说是荣亲王妃特意吩咐的,请侯府的几位小姐务必赏光前往诗会,上回的春猎她听了淑慧郡主所说宜夏在骑射方面的优秀,很是想与宜夏见上一见。
荣亲王妃出身武将世家,哥哥是当朝镇远将军齐松,荣亲王妃未嫁之时也有着骑射不输男儿的英勇,即便成为王妃多年也未将武艺放下。
荣亲王妃特意派了人来请,这就比下帖子还紧要了,薛涛不敢不重视,让周泰立即带着大夫去了一趟落梅院看看宜夏的病情如何了。
宜夏躲在床帐内,自然是不敢给大夫诊脉的,昨晚喝那些药的药效早已过去,如今她脉象平和身子好得很。于是她只能说道:“昨晚服了药现下已大好了,就不劳烦大夫看诊了。”又对周泰道:“麻烦泰叔转告舅舅,宜夏待会梳洗之后便可赴诗会。”
泰叔带着大夫离开后,宜夏掀开床帐出来换衣梳头。玉琼已经梳洗好了,在一旁颇为担忧地道:“表姐,你真的要去吗?”
“不然呢?不管这辆马车究竟是荣亲王妃派来的还是淑慧郡主假借荣亲王妃的名义派来的,我都不能不去。”
茯苓一遍给宜夏梳头,一边道:“不然我再熬一副药给小姐喝,再发发热,就说风寒又复起了,咱们不去了。”
“我若不去,她必然还有后手。”宜夏讽笑道:“你看,昨晚我发热时,舅舅都没让大夫过来看,今日荣亲王府的马车一上门立刻就让泰叔带着大夫过来了。”
父亲凉薄,眼中只有利益,玉琼心里是知道的,她低下了头。宜夏在镜中见状,回过身拉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在诗会上我会小心的。”
宜夏很快梳洗好,和玉琼一起去了前院。
卫氏和薛青松、薛玉琅、薛青榆、薛青楠都在等着了,宜夏过来先向卫氏行了礼:“是我迟了,劳夫人久等。”
卫氏看了看她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的样子,便道:“你发热刚好,不宜见风,待会去见一见荣亲王妃后便与我在帐子里休息吧。”
“是。”宜夏恭敬地道,特意在眼下扑了些青粉还是很有用的。
几人乘坐马车来到颐园,里边非常热闹,薛玉琼和薛青楠年岁尚小,难得见识这样的大场面,一时也颇为兴奋。
今日的颐园里都是世家高门的子弟,因此外围的保护也做得很到位,颐园虽大,但也非常安全。薛青松和薛青榆一进去就各自寻找自己的知己好友去了,玉琼和薛青楠则去玩投壶、双陆这些没什么危险性的游戏。薛玉琅和宜夏则跟在卫氏身后去见荣亲王妃。
马球场边围绕着一圈的帐子,摆了软垫桌椅,备足了茶水糕点时令水果,还有丫鬟小厮侍候在一旁,供世家高门的当家主母和下场的孩子们休息。
此时帐子里有几位夫人正说着话,宜夏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荣亲王妃,她打扮得雍容华贵,那张脸跟淑慧郡主非常相似。
卫氏带着薛玉琅和宜夏过去与这些夫人一一见礼。
荣亲王妃是见过薛玉琅的,她的目光扫过薛玉琅停留在宜夏身上,笑道:“这位姑娘就是春猎时陛下都夸赞的江姑娘了,身子骨看着瘦弱了些,没想到骑射功夫了得。”
宜夏低头行礼:“王妃谬赞。”
一旁的宁远伯夫人打量了宜夏几眼道:“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卫氏替她答道:“这孩子昨日染了些风寒,今日才好些。”
荣亲王妃笑道:“哟,那可不巧了,我听齐盛说江姑娘骑射过人,还特意想邀你来打一场马球的,怎么就生病了?”
宜夏微微一怔,原来荣亲王妃想见她是因为齐盛,她还以为是淑慧郡主央王妃派马车去侯府请人的。齐盛是荣亲王妃娘家镇远将军齐松独子,将门虎子,年纪轻轻便跟随父亲入军营历练,甚至还上过战场。只是他常年不在上京,但上京女子中意的儿郎中除了薛青松和许知书也就是他了。
“小女虽略懂骑射,但并不擅长打马球,要让王妃失望了。”宜夏带着歉意向荣亲王妃道。
荣亲王妃笑道:“打马球最重要的就是骑马要好,你有这基础,后边多练练,保证你能在马球赛夺魁。”
这时马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淑慧郡主进了一球,另一位夫人一脸恭维地笑道:“江小姐想要夺魁怕是有些难了,淑慧郡主骑马和打马球都得王妃亲传,上京的诸多小姐中哪有比得上淑慧郡主的?”
荣亲王妃脸上是骄傲的神色,口中却谦虚地道:“那丫头就是喜欢玩玩,都是花架子。”接着画风一转,又夸起了宜夏,“听齐盛说起那日在春猎,江小姐策马射箭的英姿许多男儿都比不上。”
一旁的几位夫人都听出了荣亲王妃话里的意思,宁远伯夫人问卫氏道:“江小姐芳龄几何?可曾说亲?”
宜夏心里一沉,难道荣亲王妃竟想将她与齐小将军凑成一对?不能吧……
她悄悄觑了一眼荣亲王妃,她还真是微笑着在等卫氏的答案。
卫氏也没想到荣亲王妃竟然能看上宜夏,她知道薛涛对宜夏的婚事是另有安排的,她此次来诗会主要是为薛青榆相看婚事,如今宁远伯夫人问起来她也不好不回答,只能如实说道:“这孩子刚满十五,尚未说亲。”
几位夫人都心照不宣地笑开了,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好年纪。
一旁的薛玉琅在卫氏耳边耳语几句,卫氏笑道:“去吧,别跑远了,注意照看一下你弟弟妹妹们。”
“是。”薛玉琅朝荣亲王妃和几位夫人行了礼便走了。
一位夫人看着薛玉琅的背影道:“薛大小姐也正是适龄的年纪,侯夫人也该操心操心大小姐的婚事了。”
卫氏笑了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姻缘天定,随她们去吧。”
另一边荣亲王妃让丫鬟在她身边布置了一个软垫,叫了宜夏过去,“听说你母亲当年曾经救过永平侯,被永平侯认作了义妹?”
“是。”宜夏答道。
荣亲王妃又问了好些问题,宜夏一一作答,这时许知礼跑过来,给王妃和诸位夫人见礼后,拉着宜夏道:“马球场上正热闹,我给你留了好位置,咱们也近前去看看。”又对荣亲王妃道:“王妃,我带宜夏去玩一会。”
荣亲王妃笑道:“好了,诗会本就是让你们年轻孩子出来玩的,我见着你甚是喜欢,拉着你在这说了半日的话,你与许家小姐同去吧。”
宜夏和许知礼一起行礼后离开了帐子。
荣亲王妃对卫氏道:“侯夫人知道,盛儿七八岁时就没了母亲,我作为姑姑从来也是把盛儿当成自个的孩子,我那哥哥也是个粗人,如今那孩子也将满十八了,亲事还没定下。春猎回来后,那孩子跟我说起江小姐,我见他对江小姐颇有好感便想为他做一回主。”
卫氏有些忐忑地道:“宜夏能得王妃爱重是她的福气,王妃知道的,宜夏她与侯府并无血缘关系,这亲事……”
荣亲王妃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笑道:“宜夏虽是浔州那边寻常门户出来的,但方才我见她容貌、谈吐都非常得体,定是到侯府后夫人调教有方,你知道的,齐家乃是将门出身,本就是粗人,也不会太过在乎高门家世。”
“王妃误会了,我并非意指家世,而是宜夏身份特殊,她的婚事恐要由侯爷做主。”
“我知道了。”荣亲王妃笑道:“我记得过些时日便是你们家老太太的寿辰,届时我去贺寿之时会亲自与侯爷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