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虽然现在说的是假装拜师，但万一日后对方真的扯着自己的名号出去为非作歹败坏自己名声又该如何办。
他柴元玮如今虽被流放至岭南，但自认为自身志气尚在、品行高洁，指不定哪日就被朝廷起复重用，不能随便出来个人他就收其为徒。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他是如何也不能答应桑兴嘉的提议的。
“柴伯父，此事我可以立誓绝不传扬出去，仅有我们两家人知晓，还望您能首肯。”
桑兴嘉说得情真意切，他是真没别的法子。
要是让自家小妹知道他从始至终从未想过拜师，怕是他后面的日子，每日都得被她耳提面命。
“……不行。”柴元玮沉默少许，最终却依旧是不同意。
接连被拒，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桑兴嘉彻底失望，沮丧地垂下头。
心里开始预想，等明日桑榆知晓内情后，自己得如何被训斥。
见状桑永景有些不舍，试图为自家儿子说上几句好话，却没等开口，被早有预料的柴元玮提前拒绝。
“桑兄，我虽感激你的提醒，但就事论事，此事我是绝不能应允的。”
这下桑永景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留下奶茶，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待他们走后，雀儿抱着奶茶有些不解地问：“爹，不就是配合着演一场戏吗？为何不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桑家父子俩态度诚恳、言辞恳切，不像是会因此而攀附上来的人。左右不过是配合着演上一场戏而已，又何必拒绝。
柴元玮一边用铁锹把刚挖出来的土回填进坑中，一边随意回道：“看似是配合着演一场戏，但桑家两个孩子在咱们家私塾念书，日后少不了来往打交道。”
“若是他们没有歹心还好，一旦有些别的想法，传出他是我弟子的流言，配合着经常进出柴家，怕是会假戏真做。”
他虽是御史文官，但在官场上，谁不是走一步看三步，把所有事情往坏处想、再想想自己能不能接受做事带来的后果。
他与桑兴嘉头一次见面，并不知晓对方的学识如何。
万一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顶着他柴元玮弟子的名头出去见人，他怕丢脸。
“原来如此，爹爹果然思虑周全。”雀儿闻言恍然大悟。
自家亲爹的名声跟两个略有好感的人比起来，自然是前者更加重要。
她没再继续多问，只是将奶茶放到一边的平地上，拿起笤帚帮着往坑中填土。
柴元玮其实还是有点后悔的，早知道就不拒绝得那么干脆了，起码得先把那慈孝竹的位置给打听清楚再拒绝。
桑永景和桑兴嘉心情低落地回到家中。
虽然两人尽力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一想到明日即将迎来的狂风暴雨，却是怎么都装不出个笑模样。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谁欺负你们了？”择菜的谢秋槿见父子俩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叶迎上来。
“呵呵，夫人，没什么大事。”桑永景努力挤出笑容回答一句。
视线扫过院子却没见到桑榆，顿时觉得奇怪：“榆儿呢？回屋休息去了？”
“哦，榆儿两刻钟前出去了，说是有点事迟点回来，让咱们先吃。”谢秋槿也觉得奇怪，今日三人回来以后，怎么都有事要出去。
“她有什么事？”桑永景嘀咕一句，想着她可能是去赵虎家看猪崽去了吧，便没再多想。
柴家的大门在桑家父子离开不久后再次被人敲响。
在后屋院墙边忙着填坑却还没填完的柴元玮闻声有些不耐的蹙起眉，这对父子俩还不死心？
“雀儿，你去看看，要还是他们，就直接撵出去。”
雀儿乖乖应下，一路小跑来到门口，瞧见敲门之人时，却当即愣住。
“怎么是你？”
桑榆微微一笑：“雀儿姑娘，柴夫子在家吗？”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桑兴嘉这事成不了，柴元玮要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人，他家女儿就不会沦落到上山采野菜给一家人吃的地步。
这种倔老头，要是能被三言两语说动，然后配合着桑兴嘉来演戏骗她，她反而不愿意让自家大哥拜其为师。
正是因为知道父子俩办不成这事，她才要专门来一趟，见见这位柴夫子。
“呃……”雀儿望着她有些为难，爹说了不见桑家那两位，可眼前这位也是桑家人，他愿意见吗？
似乎是看透了她在疑虑什么，桑榆再次开口：“我跟我爹和大哥可不是一起来的，要不雀儿姑娘再去问问柴夫子，看他愿不愿意见我。”
她说的主意挺好，但为了这点事再来回跑一趟着实不值当，雀儿想了想，还是退后半步拉开门。
“你进来吧。”
反正爹只说不让那两人进来，没说不让桑家的小娘子进来。
“多谢。”桑榆朝她又是一笑。
雀儿在前面领路，绕过屋舍来到后院院墙，柴元玮刚刚填好那个坑，正在踩实泥土。
等他听见动静一回头，瞧见是桑榆之后，原本平缓光滑的眉头顿时多出几条纹路来。
这桑家人是觉得轮换着人过来，就能说服他？雀儿也真的是，怎么能把她给放进来。
桑榆先行礼，这才说：“柴夫子，小女前来有事想跟您商议一二。”
“要还是为了……”柴元玮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刚桑家父子俩说的好像就是，演戏给家中女儿看？
怎么正主突然找上门来了？
“没错，我来找夫子确实是为了此事。”桑榆笑着点头应下。
“嘶，你们一家人在搞什么把戏？”柴元玮只觉得自己要被搞糊涂了，想演戏的人被他拒绝之后，负责看戏的又主动过来找他。
桑榆这次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雀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
“夫子，非我自夸，我家大哥的学识、品行皆是上等，亦有远志。只不过因为被家族连累流放至此，他陷入迷茫之中，看不清前路，这才浑浑噩噩不愿进学。”
她上来先把桑兴嘉给夸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