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茶的暖香还在舌尖萦绕,窗外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墙上的挂钟指针悄然滑过十点,刘明浩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在交谈间隙松弛下来的片刻,才骤然惊觉时间的流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腕表,屏幕上清晰的数字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糟了!太晚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被刘妈妈温和话语包裹的暖意。他几乎是立刻从沙发边缘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身体站得笔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和此刻显而易见的歉意。
“啊,伯父,伯母!” 刘明浩的声音因为突然的起身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仓促,“实在抱歉,没留意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告辞了,打扰您们这么久,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他边说边微微躬身,目光迅速扫过沙发上的刘知珉,眼神交汇的瞬间,传递着“糟糕,超时了”的无声讯号。
刘知珉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担忧。她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秀气的眉头微蹙,小声附和:“是啊,阿爸偶妈,太晚了……” 她的声音里除了歉意,还藏着不易察觉的、对刘明浩深夜独自开车返回首尔的担忧。
“嗯?”刘妈妈像是才注意到时间,也抬头看了一眼挂钟,随即脸上露出温和的讶异,“哎哟,都这个点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小区里一片寂静,路灯的光晕在沉沉的黑暗中也显得微弱单薄。远处似乎还隐隐传来几声闷雷,预示着天气可能转坏。
刘妈妈眉头轻轻蹙起,那份天然的担忧瞬间取代了方才的轻松:“外面这么黑,天看着也不太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刘妈妈的目光重新落回站在客厅中央、身姿挺拔却难掩一丝归心似箭的刘明浩身上,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明浩xi,从这里开车回首尔,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吧?这大晚上的,路上又黑,实在是不安全。”
她顿了顿,目光在刘明浩年轻俊朗却难掩旅途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内心快速衡量着。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丈夫,眼神里带着询问,但更多的是决定后的笃定。
“孩子他爸,”刘妈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家常的、理所当然的意味,“我看……要不就让明浩xi今晚在家里住一晚吧?客房一直是收拾好的,很方便。这大半夜的开车,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多让人担心啊!”
轰!
刘明浩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下了一颗震撼弹。留……留宿?!在刘知珉家里?!和她父母一起?!
刘明浩脸上的表情管理瞬间崩盘,嘴巴微张,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脸颊和耳朵,烧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猛地看向刘知珉,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无声的呐喊:这……这什么情况?!
刘知珉的反应比他好不了多少。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血色褪尽,随即又以更迅猛的速度涨得通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看看妈妈,又看看旁边依旧沉默、表情莫测的父亲,最后视线慌乱地撞上刘明浩同样震惊的眼神,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柚子茶的甜香似乎都变得滞重。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远处那闷闷的、似乎越来越近的雷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刘爸爸依旧端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他没有看妻子,也没有看两个惊呆的年轻人,目光落在手中的水杯上,似乎在专注地研究杯壁上的水痕。只有他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食指,在深色的裤料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刘妈妈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了然。她重新转向僵立着的刘明浩,语气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你看,明浩xi,天气确实不太好。客房就在一楼,很方便的,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洗漱用品也都有新的备着。你就别推辞了,安全最重要。知珉爸爸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丈夫,声音平稳地接下去,“……也没意见,对吧?”
刘爸爸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掠过妻子,最终落在刘明浩那张写满了震惊、茫然和巨大压力的脸上。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出来地点了一下头。那点头的幅度小得如同呼吸的起伏,却带着千钧的分量,是一种无声的、最终的决定。
没有反对。默认了。
这个认知让刘明浩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惶恐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拒绝?长辈出于安全考虑的好意,且“家长”已经默许,强硬推辞显得不识好歹,更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接受?万一长辈是在试探自己怎么办?
刘明浩的目光再次投向刘知珉,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刘知珉此刻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是同样的兵荒马乱和无措,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嘴唇紧紧抿着,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刘妈妈显然将两个年轻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故意不去点破,只是体贴地站起身:“好了,就这么定了。明浩xi你稍坐一会儿,我去把客房再稍微整理一下,很快就好。”
刘妈妈说着,动作利落地收拾起茶几上的杯子,又对女儿吩咐道,“知珉啊,你带明浩xi去洗手间看看,新的毛巾牙刷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蓝色的那套是没用过的。再问问明浩xi晚上还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