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慵懒地斜倚在屋脊的阴影里,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拍着,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枚令牌。
令牌非金非木,质地沉暗。正面,一只形态更加狰狞、仿佛欲择人而噬的滴血怪鸟浮雕栩栩如生!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怪鸟的双眼,并非暗红,而是镶嵌着两粒细小如豆、在月光下幽幽闪烁着惨绿色光芒的奇异宝石!如同夜枭的双瞳,散发着阴冷、怨毒、俯瞰众生的邪恶气息!
绿瞳鹫令!
正是那商贾口中,腰挂绿瞳令牌、声音如铁片刮骨的女人!
她露在银色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那双透过面具眼孔望出来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戏谑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 她的声音响起,果然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相互刮擦,冰冷、尖利、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夜空中清晰地回荡。“焚风掌…地脉本源…还有这…操控‘空’与‘寂’的禁忌之力…”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云凌身上,绿瞳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难怪能毁掉黑石山圣坛,连祭司那个废物都栽在你们手里…”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极寒冰:“可惜…你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圣主的目光,已投向此地。你们的血…将成为唤醒‘黄风’之下真正圣物的…第一道祭品!”
话音未落,她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紫烟,毫无征兆地向后飘退,瞬间融入身后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冰冷刺骨、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尖利笑声,在流沙城的夜空中久久回荡,充满了恶毒的诅咒与宣告:
“桀桀桀…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血鹫…将笼罩流沙!圣主…万岁!”
冰冷的夜枭笑声如同淬毒的冰凌,刺破流沙城死寂的夜空,余音袅袅,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宣告,最终消散在呜咽的风沙声中。
货栈门前,死寂如坟场。灯笼昏黄的光线摇曳不定,映照着地上焦黑的残躯、凝固的血泊、以及那狰狞刺目的血鹫图腾。焦糊味、血腥味、阴煞气混合着沙尘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意晚拄剑而立,脸色苍白如雪,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动着内腑撕裂般的痛楚,额角冷汗涔涔。强行催谷、连番恶斗,尤其是最后那记焚灭三杀的“陨灭”一剑,几乎将她残存的真元榨干。左臂虽已逼出阴煞余毒,但经脉的灼痛和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肉中攒刺。然而,她熔岩般的眸子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夜枭消失的那片屋顶阴影,燃烧着冰冷而执拗的火焰。绿瞳鹫令…夜枭…圣主…黄风之下真正圣物…一个个冰冷的名词如同毒蛇,缠绕在她心头。
云凌静静立于她身侧,青衫在夜风中微拂,气息沉凝依旧。混沌星眸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夜枭最后退走的身法诡异飘忽,绝非寻常遁术,更似融入了某种阴影与空间的规则。血鹫的底蕴,比他预想的更深。他目光扫过地上焦黑的杀手残躯,又看向昏死过去的王掌柜等人,声音低沉:“此地已成是非漩涡,不可再留。”
无需多言,陈意晚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点了点头。她熔岩般的眸子扫过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王老七:“带上那商贾,立刻离开流沙城!”
王老七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跳起来,语无伦次:“走…走!马上走!我去牵…牵骆驼!” 他连看都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跌跌撞撞冲向后院。
不多时,两匹骆驼被牵了出来。王老七和另一个稍微胆大的伙计七手八脚地将依旧昏迷的商贾和吓晕的王掌柜搬上驼背。陈意晚与云凌不再停留,牵过自己的骆驼,一行人趁着夜色未央,如同逃离瘟疫般匆匆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王记货栈”,融入了流沙城迷宫般狭窄曲折的街巷。
夜色深沉,流沙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沉睡中发出粗重的喘息。穿行于空寂无人的陋巷,只有骆驼蹄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哒哒”声,以及夜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偶尔有巡逻兵丁打着哈欠走过远处的街口,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更添几分阴森。
陈意晚伏在驼峰之间,闭目调息。地脉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冲刷着受损的经脉,修复着撕裂的创口。每一次真元流转,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如同在滚烫的砂砾中跋涉。她紧咬牙关,熔岩般的意志支撑着她,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回丹田。怀中那枚滴血鹫瞳令紧贴着肌肤,冰冷坚硬,其上两点暗红鹫瞳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与侵蚀,如同毒蛇在耳边低语,试图瓦解她的心防。她默运心法,以焚风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清明。
云凌策驼并行,混沌星眸平静地扫视着四周。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了方圆百丈。黑暗中,几道极其微弱、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在远处屋脊的阴影中一闪而逝,旋即隐没无踪。是血鹫的暗哨。他们如同跗骨之蛆,并未放弃追踪,只是忌惮两人的实力,不敢轻易靠近。
“东门。” 云凌的声音在陈意晚识海中响起,清晰而平稳,“守卫松懈,有商队趁夜离城。”
陈意晚微微颔首,没有睁眼。她信任云凌的判断。
果然,东门盘查比西门更加敷衍。守城兵丁抱着长矛倚在门洞边打盹,对这支深夜离城的“商队”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一行人顺利出城,踏入茫茫沙海。
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但死亡沙海的清晨,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死寂。回头望去,流沙城巨大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坟冢,城墙上巡逻士兵的身影如同细小的蝼蚁。
“大…大侠…姑娘…咱们…咱们往哪走?” 王老七牵着驮人的骆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茫然。沙漠无垠,离开了流沙城,何处才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