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下督孙瑞府邸的寝室内,尚在睡梦中的孙瑞被人直接从床榻薅到地上,还不待他睁开眼睛,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桶刺骨的井水便迎头浇下。水花四溅间,他剧烈地打了个寒颤,朦胧中只见四周刀光闪烁,靴声杂乱。
“……哎呦喂……他妈的谁呀?活腻味了?知不知道我是谁?!妈的……”
孙瑞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重重砸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未散去,耳边就传来吴泽轩那充满杀意的声音。
“孙都督,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他妈到底是谁?”
“吴将军……吴将军……认出来了,末将认出来了……”孙瑞一边解释,一边翻过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吴泽轩的脚边,连连磕头赔罪。
“您就算是化成灰……啊不是,末将这说秃噜嘴了。就是只听您咳嗽一声,末将也能知道是将军您大驾寒舍呀!”
“废话少说,我此行来这只为一件事,你个怂货今儿是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去陆府抓人了?”
“将军,这不能怪我呀!是长公主……都是她命我这么做的,末将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人呢?你给抓哪去了?”
“这……末将不能说呀!长公主有令,命我务必要保密!”
“我他妈真是给你脸了!”在旁忍了半天的朱凌钰,直接一脚闷在孙瑞的脸上。随即他俯下身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似地质问道:
“他妈我们问什么,你个杂种就给我回答什么,若是在跟我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眼睛给扣出来,再让你给咽下去!”
他拇指狠狠碾过孙瑞颤抖的眼皮,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狠戾。
“白将军……不是不说,是真不能说呀!这消息要是透露出去,长公主会杀了我全家的!”
吴泽轩冷笑一声,抢在还要继续动手的朱凌钰之前,给了孙瑞一个他绝对不能拒绝的条件。
“你要是不跟我们说,那我们现在就杀了你全家!”
在吴泽轩的一番友好沟通下,孙瑞十分爽快地告知了陆珲和陆晖的关押位置。
“被关在……尚书台内吗?”
陆瑶喉间发紧,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朱凌钰一口饮尽案头陆瑶提前准备好的茶水,没好气地抱怨道:
“关押在尚书台内……他妈的,这要直接去尚书台要人,那他们肯定不给。要是带兵去的话,那和直接造反有什么区别?这桓苑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面首大点的事也至于把人往绝路上逼,要我说你们陆家还不如直接反了,劫了桓苑,用她去换你的亲人,然后举族逃往北方呢!”
“尚书台吗……”吴泽轩低声呢喃了两句,而后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朱凌钰道:
“有了,桓鹤与桓苑共录尚书事,又彼此不对付,白将军找她把人给捞出来不就行了!”
朱凌钰听罢点点头道:
“就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
庐江公主府内,朱凌钰向桓鹤讲述陆瑶之事时,早已将前因后果篡改得面目全非。在他的叙述里,桓苑已经是为了豢养面首不择手段,构陷老臣、迫害驸马,那是无恶不作,天下苦长公主久矣。
而手握兵权的驸马吴泽轩,与桓苑之间裂痕已深,再无转圜余地。他字里行间暗示,若此时能拉拢吴泽轩归入己方,再放出尚书台内的陆家之人以换取世家支持,那辅政大权便将尽数落入桓鹤手中。
在他这一番鼓动下,桓鹤不出意外的动了心。这报酬实在是诱人,而所需承担的成本,不过是像往常那般,给桓苑添堵,如此看来,又有何理由拒绝呢?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朱凌钰便已取得桓鹤的手书,来到了宫门前。等候多时的吴泽轩与陆瑶见状,忙快步迎上,见诸事齐备,便一同往尚书台赶去。
此行捞人因有桓鹤手书的缘故,所以全程办的是格外顺利,三人匆忙将被打得皮开肉绽、已然昏迷的陆珲与陆晖抬上马车,趁桓苑尚未察觉的间隙,马不停蹄地朝着左卫将军府驶去。
……
待陆珲和陆晖醒来后,已是翌日午时,吴泽轩坐在榻前刚想开口,就被身侧陆瑶轻微的啜泣声给打断。
陆珲温言安抚了女儿几句,让她先带陆晖到外头走走。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陆珲便咬着牙,强撑着从榻上挪了下来。他身形尚虚,每动一下都似牵动着筋骨,却仍挺直了腰,对着吴泽轩深深一拜,行了个大礼。
“吴将军,您的搭救之恩,我陆家没齿难忘。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陆家之处,将军只管开口,我等绝无二话!”
吴泽轩见状忙上前将人扶起。
“陆家主快请起!晚辈怎担得起您这大礼?实在是折煞我了!”
等把陆珲又重新搀到床榻上后,吴泽轩才接着先前未问出口的问题,继续道:
“如今长公主已将您暗通陈蒨的罪名坐实,建康城是断断留不得了。不知陆家主往后有何打算?”
“我知道吴将军是想劝我北投魏国,可我受先帝知遇之恩,纵死也不能做出反叛朝廷的事来!只是我那两个孩子……我不希望他们也跟我这把老骨头一起陪葬,如果将军有什么门路的话,就请您把他们送到北方去吧……”
吴泽轩从其话中听出了些看透他身份的意思来,可还不待他作何反应,门口的侍卫已踉跄着冲进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张:“将军……长公主调兵围了府邸,说……让您交出陆珲,不然就以谋反论处!”
吴泽轩眉峰一挑,沉声道:“慌什么?京中禁军四成以上都在我手中,凭桓苑那千把人还能翻了天不成?传令府内禁军死守,再派快马从各营调兵来解围!”
“可……”侍卫脸色更白,声音发颤,“外面围的不是禁军。看他们的甲胄,像是从长江沿线各都督区抽调的兵马,足有数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