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陈府内,自陈蒨领兵南下荆襄后,崔绍芸便终日郁郁寡欢。这日清晨,她披散着青丝,赤着双足坐在后院的荷花池边,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池水。
陈子怡倚在回廊的漆柱旁,远远望见崔绍芸那单薄身影,不自觉叹了口气。她哪还需要去猜,每每兄长出征后,她的嫂子便似被抽去了魂儿般,整日里望着兄长所在的方向发呆。
“嫂子……您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呀,兄长不是来信儿说,已经率军北归了吗?”
崔绍芸回眸望去,见来者是陈子怡,这才微微笑道:
“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我担心夫君他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会不会又该胃疼了,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会不会伤到他,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以至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正说着,她的声音便哽住了,眼眶蓦地一红,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玉颊滚落。她慌忙以袖掩面,却止不住那微微颤抖的肩头,只听得几声极力压抑的抽噎从罗袖间漏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抽泣声让陈子怡心头一颤,她还从未见过端庄自持的嫂子这般失态,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准备好的宽慰话都堵在了喉间。
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贴到崔绍芸身旁,手指轻轻抚在崔绍芸的背上,像哄孩童般柔声道:
“没事的嫂子,兄长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要不……您先去我那里,我给您做几道拿手好菜!”
崔绍芸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她正要探手去取绣帕,忽觉眼前一暗,一阵熟悉且令她安心的气息自背后笼罩而来。
“猜猜我是谁?”
“夫君!!”
崔绍芸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去,如一片深秋的落叶,不偏不倚地坠入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中。
“兄长?你不是前些天才发电文,说刚刚启程北归吗,怎么今日就赶回来了?”
见陈子怡一脸困惑,陈蒨只是随便糊弄了两句,便要打发她速速离开。
“兄长真是的,娶了妻子就忘了妹妹……那我的拿手好菜,您和嫂子还要来吃吗?”
“不吃,不吃,你快些离开这,别跟个电灯泡似的,在我俩面前杵着我就替你嫂子谢谢你了!”
“哼,兄长真讨厌!”
待陈子怡的脚步声渐远,崔绍芸忽地往陈蒨怀中又偎近几分。她抬起小手轻轻攥住其胸前的衣襟,仰起脸时,眼角还噙着未干的泪光,声音却已带了几分娇嗔。
“夫君,可不可以抱芸儿回屋呀?”
“我的荣幸!”
等陈蒨一路扛着他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吭哧吭哧地跑回自己的寝殿,轻轻将人放在榻上时,崔绍芸早已羞得耳尖都染了霞色。她攥着陈蒨的衣角不肯松手,眼波盈盈地轻声问道:
“夫君饿不饿呀,要不要芸儿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望着床榻上崔绍芸那秀色可餐的模样,陈蒨的一双眼睛就差没直接长在她的身上。他痴痴地点点头,坏笑道:
“饿,太饿了,不过饭菜什么的就先不用了,我看眼前的芸儿就挺美味的!”
“夫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瑟瑟的呢!”
经过半个时辰的“鏖战”后,陈蒨直接趴在崔绍芸的胸前,左右摇晃着脑袋,不愿起身。
崔绍芸还是如往常云收雨歇后那般,任由陈蒨伏在自己身上歇息,直到他呼吸渐沉,进入梦乡后,崔绍芸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在稍稍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开始为自己心爱的夫君烹饪起佳肴来。
她刚将食材准备完毕,就忽觉背后一暖,一双大手已环上她纤细的腰肢。陈蒨的下巴懒懒抵在她肩头,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畔。
“我的芸儿真是像个勤劳的小蜜蜂般,不断劳作,一刻也不肯歇息呢!”
崔绍芸微微侧过身去,在陈蒨的嘴边落下一吻。
“芸儿最喜欢看夫君吃芸儿亲手做的菜了,特别特别有成就感!”
陈蒨有些意犹未尽地用鼻尖亲昵地蹭过崔绍芸细嫩的脖颈,在她忍俊不禁时,猝不及防叼住那白玉般的耳垂。舌尖扫过耳后敏感处,如愿听到一声惊喘,他这才停下了动作。
“夫君……这……还做着饭呢,不要闹了……”
“可……我还想再来一呀!”
从未拒绝过陈蒨任何要求的崔绍芸,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轻咬朱唇,任由陈蒨将自己托上案台。
青葱般的指尖在衣衫上留下几道蜿蜒的指痕,灶间的烟火气与缠绵的喘息交织在一处。待到她被抱回床榻时,已是云鬓散乱,罗衫半解,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一次,直到天色渐暗,两人才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紧紧相拥在一起。
陈蒨正闭目小憩时,忽地听到了里屋大门开合的声音。睁眼时,只见崔绍芸身着她亲手所制的白色婚服,立于床边。
广袖流云,腰若约素,与之前洞房花烛夜时相比,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美来。她在陈蒨面前轻旋两圈,衣袂翻飞间暗香浮动,最后盈盈落座于他膝头。
“咱们大婚时,依礼制芸儿没有机会穿,现在夫君看看,好看吗?”
陈蒨大拇指朝上,连连赞道:
“岂止是好看,还加攻速呢!芸儿,咱们再……”
……
太极殿东堂内,陈蒨负手而立。夕阳透过窗棂,正映照在那些从樊城及其附近寻回的齐军残甲、断刀上,看的他由连连叹息。
“战死于樊城的都是忠勇之辈,哪怕大水漫城,缺衣少食,瘟病横行,仍无一人向楚寇祈降。待襄樊的大水退去,绍谦你派人将这些残骸都运往那里去,找一块好地方,将他们以侯爵之礼下葬。
他们的父母妻儿那里额外赐万钱,绢、布,从今起这些人吃喝拉撒,婚丧嫁娶,朝廷负责到底!
至于秦逸……追封其为阴侯,赐东园秘器,赙赠钱五十万、布千匹,其葬礼由大鸿胪负责主持。”
“是,殿下,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