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军的手指在通讯录上划得飞快,听筒里的忙音像钝刀子割肉。第三十七个电话挂断时,青鱼妹捧着的录音笔突然 “咔哒” 断电 —— 这是今早耗空的第三块电池,里头只存了两段渔民的闲聊。
“张大爷又说没空?” 她把笔往桌上一墩,西装裙的褶皱里还别着未拆封的采访提纲,“昨天去海边找他,老爷子正蹲在礁石上织渔网,说‘钓鱼哪有啥文化,能钓上鱼就是能耐’。”
孔军揉着发烫的耳垂,工装领口沾着的海盐粒硌得皮肤发疼。他想起三天前在码头,王浩带着人举着 “钓鱼文化打假” 的横幅,嘲讽他们是 “一群渔民想写史记”。“得去趟石岛。” 他突然拽过帆布包,拉链扯得 “刺啦” 响,“张大爷年轻时救过我爹,他欠咱的情,总得还。”
石岛的渔村里,咸腥的海风卷着渔网味扑脸。张大爷正用麻绳捆渔获,皴裂的手像老树皮,见孔军来了,往礁石上啐了口唾沫:“小子,别白费力气。我爷爷那辈用鱼叉叉鲨鱼的法子,现在谁还学?”
孔军突然扯开背包,倒出个铁皮盒。泛黄的照片滑出来 —— 穿军装的年轻张大爷正举着条三米长的鲨鱼,身边站着同样年轻的孔父。“您说过,这张照片是 1983 年拍的,那天台风刚过,您俩在风口浪尖钓了七个小时。” 他指尖点着照片边缘,“我爹临终前还念叨,您教他用‘逆浪钓法’时说,这手艺得传下去。”
张大爷的手猛地顿住,麻绳在指间缠成死结。他盯着照片看了半晌,突然往屋里走:“进来吧,我那套老渔具,三十年没动过了。”
当孔军扛着个樟木箱走出渔村时,箱子里的青铜鱼坠正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青鱼妹的录音笔重新转动,张大爷的声音混着海浪起伏:“钓鲨鱼得用活海猪当饵,钩要埋在猪肺里,不然那畜生一口就把饵扯走……”
消息传开后,第一位上门的是黑鱼妹的爷爷。老爷子拄着檀木拐杖,拐杖头雕成鱼形,往桌角一戳:“我知道你们缺个懂方言的。当年我在渔行当账房,胶东半岛的渔谚,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贴身藏着的蓝布本,“这是我记了六十年的《海钓秘语》,‘涨潮钓湾,落潮钓滩’这话,你们晓得啥意思不?”
孔军刚要接话,门口突然炸开争吵。穿对襟褂的赵老头正揪着戴眼镜的年轻人:“你这后生懂个屁!咱黄河边钓甲鱼,就得用猪肝拌羊血,哪能用你们那套化学玩意儿!” 被揪着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 —— 是周明请来的民俗学教授李然,手里还捧着本《中国淡水渔业史》。
“赵大爷,科学记录讲究实证。” 李然的眼镜滑到鼻尖,“您说的‘月光钓法’,得标注具体农历日期和水温……”
“我钓了五十年鱼,还需要你教?” 赵老头突然将鱼篓往地上一扣,十几只黄河大鲤鱼在水泥地上蹦跶,“你自己看!这都是用老法子钓的,哪条不比你们用商品饵钓的肥!”
孔军突然抓起条鲤鱼,鱼鳃还在翕动。他往盆里倒水时,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红:“李教授,赵大爷说的‘月光钓法’,我爹也提过 —— 其实是利用满月时甲鱼上岸觅食的习性。” 他转头对赵老头笑,“不过您老用的羊血,确实得测测 ph 值,万一变质了,钓友用着会出问题。”
赵老头的气消了大半,却依旧梗着脖子:“测可以,但不能改我的话!”
“一个字都不改。” 孔军从背包里掏出台摄像机,“咱们边钓边拍,您说一句,李教授记一句,让全国钓友都看看真正的黄河钓法。”
当摄像机开始运转时,黑鱼妹突然举着录音笔跑进来,马尾辫扫过镜头:“孔军哥,闽南的陈阿婆说,她的‘礁盘钓术’只传女不传男,咋办?”
孔军正帮赵老头穿饵的手顿了顿,鱼钩在指尖转了个圈:“那就让青鱼妹跟她学。告诉阿婆,咱们建的不是普通博物馆,是‘钓鱼人宗祠’,她的手艺,会刻在石碑上,比传女儿还牢靠。”
第七天清晨,鲍虎扛着块大青石闯进仓库。石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凹槽,是他连夜凿的:“孔军,把各地钓法刻在这上面,埋在博物馆地基里,千年都烂不了!”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晨光从石缝流过。孔军抓起支粉笔,在石面写下 “逆浪钓法” 四个字,笔锋苍劲,像极了父亲的笔迹。“等石碑立起来那天,” 他突然提高声音,“咱们请所有老渔民来剪彩,让他们看看 —— 他们的故事,永远不会沉。”
李然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赵老头正演示如何用芦苇杆做浮漂,张大爷的青铜鱼坠在阳光下划出金线。仓库外,王浩带着人鬼鬼祟祟地张望,却被鲍虎瞪得缩了回去 —— 此刻的仓库里,正孕育着比任何渔具都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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