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卷闸门刚升起半尺，晨雾便涌了进来，裹着机器的机油味和鱼饵的腥甜。孔军踩着满地纸箱碎片走到中央，工装袖口蹭过堆成小山的快递盒 —— 这些印着 “渔趣臻品” 的包裹，昨晚刚发往全国十七个省市。
“都停一停！” 他突然拍手，声波震得灯泡嗡嗡作响。正在打包的工人纷纷抬头，鲍虎的肌肉在背心下贲张如铁，手里的封箱胶带 “刺啦” 扯断：“孔军，是不是又要扩生产线？”
孔军抓起个鱼饵包装袋，晨光透过他指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线下渠道是稳住了，但诸位想过没有？全国钓友有八亿，咱们现在触达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突然扯开墙角的白布，露出块黑板，上面用红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图表，“这是阿强连夜查的 —— 去年渔具电商销售额突破三百亿，咱们要是不进场，迟早被王麻子那伙人吞了。”
青鱼妹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磕出急促的响。她刚从省城参加完电商峰会，西装裙的褶皱里还夹着会议手册：“孔军哥，我打听了，开个旗舰店要交五万押金，推广费更是无底洞。老张昨天还说，咱们账户上的钱，只够发这个月工资。”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孔军突然从怀里掏出个 U 盘，金属壳在阳光下泛冷光，“这是我托林教授找的高人 —— 前京东渔具类目负责人，据说当年把‘龙王恨’的销量做到了行业第一。他说愿意带团队来帮忙，不要底薪，只要利润分成。”
阿强突然从纸箱堆里蹦出来，t 恤上的 “钓鱼穷三代” 字样被汗水洇成深色：“表哥！我就说你半夜不睡觉在捣鼓啥！那高人啥时候到？我把仓库腾出来给他们当办公室！”
“别急。” 孔军的手指在黑板上敲出笃笃声，“他有个条件 —— 要咱们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做一款只在线上卖的‘爆品’。” 他突然转身，从铁架上搬下个密封罐，开盖瞬间，满车间的人都抽了抽鼻子。
罐里的红虫饵裹着晶莹的凝胶，在灯光下像琥珀：“这是加了南极磷虾粉的改良款，入水后会发光。老规矩，谁能挑出毛病，奖这个月双倍奖金。”
白条妹的马尾辫突然扫过鲍虎的胳膊。她捏着镊子夹起饵粒，鼻尖几乎贴上罐子：“孔军哥，这凝胶遇水多久会化？上次有钓友反映，咱们的饵在急流里撑不过十分钟。”
“七个小时。” 孔军笑得露出白牙，工装领口的纽扣蹭着下巴，“我让化工系的学生测了三十次，这魔芋胶里掺了海带多糖，比王麻子用的工业明胶结实十倍。”
话音未落，卷闸门突然被撞开。王浩叼着烟闯进来，黄毛上还沾着早餐的油条渣：“孔军，听说你要搞电商？” 他身后的壮汉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王麻子的狞笑，“我叔说了，敢碰线上，就让你所有供应商断货。”
孔军突然抓起罐红虫饵砸过去。罐子在王浩脚边炸开，发光的饵粒滚了一地，像撒了把星星：“去年你叔用劣质鱼饵冒充野生的，被工商罚了五十万，忘了？” 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的旧疤，“这是当年你们抢配方时留下的，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王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鲍虎突然上前一步，背心崩开个口子：“小崽子，上次在仓库没打够？” 他砂锅大的拳头在王浩眼前晃了晃，指节上的老茧比核桃还硬。
“走！” 王浩突然踹翻个纸箱，鱼饵撒了满地，“孔军，你给我等着！”
等人影消失在晨雾里，青鱼妹突然抓住孔军手腕：“他们真会断咱们的货？”
“断得了一时，断不了一世。” 孔军弯腰捡鱼饵，指尖在发光的凝胶上捻了捻，“我早让阿强联系了三家新厂，都是当年我爹帮过的老伙计。” 他突然提高声音，“今天的任务 —— 白条妹统计线上竞品价格，鲍虎盯紧生产线，青鱼妹准备旗舰店资质！”
正午的阳光刚爬到窗台，穿格子衫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请问，哪位是孔军？我是林教授介绍的周明。” 他身后跟着两个拎电脑的年轻人，背包上印着 “阿里铁军” 的字样。
孔军刚要伸手，周明突然蹲下身，捏起地上的发光饵粒：“用的是 800 目磷虾粉？成本比同行高三成，但诱鱼效果能提升五倍。”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狡黠的光，“我要百分之十五的分成，再加这款饵的独家运营权。”
“成交。” 孔军的手掌与他重重相握，老茧蹭过对方的虎口，“但有个条件 —— 三个月内，销量必须超过王麻子的旗舰店。”
周明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去年我把一个快倒闭的鱼竿品牌做到月销百万，你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他指了指墙上 “诚信为本” 的标语，“和你爹当年说的一样 —— 钓品如人品。”
当夕阳把仓库染成金红色时，第一版线上详情页已经在电脑上成型。周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里的红虫饵在模拟水流中熠熠发光：“孔军，你看这文案怎么样 ——‘七小时发光诱鱼，让大鲤主动咬钩’。”
孔军的目光突然落在窗外。王浩带着人正往对面的仓库搬东西，横幅上 “王氏渔具线上旗舰店” 的字样刺得人眼疼。他突然抓起个鱼饵罐扔给周明，金属壳在半空划出银弧：“再加一句 ——‘敢与任何品牌比效果，输了白送一年鱼饵’。”
周明接住罐子的瞬间，车间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鲍虎的拳头砸在铁架上，震得灯泡摇晃如星：“这话听着得劲！就这么干！”
暮色四合时，第一批线上专用包装送来了。孔军摸着包装袋上父亲手书的 “渔趣臻品” 四个字，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 父亲蹲在煤油灯下，教他辨认鱼饵的成色，说：“做生意和钓鱼一样，得有耐心，更得有良心。”
此刻，这句话正透过网线，朝着八亿钓友的屏幕飞去。而他知道，这场关于鱼饵的战争，才刚刚打响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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