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魔界边境笼罩在一片幽蓝之中，岑墨站在了望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玉佩表面还残留着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三日前赤璃硬闯仙界结界时留下的。想到那个浑身是血却仍固执地向他伸出手的身影，岑墨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仙君，魔界使者到了。\"玄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岑墨的思绪。
岑墨转身，看到一队魔将押送着几个被锁魔链束缚的身影走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疤痕的魔族将领，正是这次阴谋的策划者之一。那人看到岑墨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堂堂仙君，竟与魔君厮混，真是——\"
\"闭嘴。\"玄晔一脚踹在那魔族膝窝，金属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阶下囚也配议论仙魔两界功臣？\"
岑墨抬手制止了玄晔，缓步走到那魔族面前。晨光渐渐亮起，照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调查取证，几乎耗尽了他的仙力。
\"你们想复活上古凶兽挑起战争，\"岑墨的声音很轻，却让那魔族将领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可知道一旦凶兽失控，首先遭殃的是魔界边境十三城的平民？\"
魔族将领脸色微变，疤痕扭曲起来：\"胡说！我们明明做了万全准备——\"
\"准备？\"岑墨突然笑了，那笑容冷得让一旁的玄晔都打了个寒颤，\"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血祭也是准备？\"
了望台下忽然传来骚动。岑墨转头，看到赤璃大步走来，火红的长发在晨风中飞扬。他今天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腰间别着岑墨送的那把短剑——剑鞘上还留着仙界特有的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新添的那道金色纹路，那是魔君继承人才有的印记。
\"赤璃殿下。\"魔族将领突然跪了下来，锁魔链哗啦作响，\"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瑾长老的主意！\"
赤璃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径直走到岑墨身边。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赤璃眉头一皱：\"你又没休息？\"
那语气太过熟稔，引得周围的仙兵魔将纷纷侧目。岑墨感到耳根发热，轻咳一声转向正事：\"证据已经整理完毕，可以移交两界联合法庭了。\"
赤璃点点头，这才看向那个跪着的魔族将领。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冷得像冰：\"瑾长老已经伏诛。你们打着复兴魔族的旗号残害同胞，还有脸提'奉命行事'？\"他伸手按在那魔族头顶，一缕黑气被强行抽出，\"让我看看，你们还计划了什么...\"
那魔族发出凄厉的惨叫，周围魔将纷纷低头。岑墨知道这是魔君特有的\"搜魂术\"，虽然痛苦但能获取最真实的记忆。他本该对这种魔道手段表示反对，可此刻却只担心赤璃的伤势——搜魂术极其消耗魔力，而赤璃胸口的伤还没完全愈合。
\"果然。\"赤璃松开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们还在东境埋了三个血祭阵。\"
玄晔立刻招来传令兵：\"通知仙界东境驻军！\"
\"不必。\"赤璃从怀中取出一块传讯玉简，\"我已经让清烟带人处理了。\"
岑墨听到\"清烟\"二字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那个曾经处处与他作对的魔界公主，如今竟成了他们的助力？赤璃似乎察觉到他的疑虑，凑近低声道：\"清烟这次立了大功。是她发现了瑾长老的秘密书信。\"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岑墨强忍住后退的冲动。自从三日前生死关头互相表白后，两人之间这种似有若无的亲密举动越来越多，每次都让他心跳失序。
\"咳咳。\"玄晔突然大声清了清嗓子，\"既然事情解决了，是不是该准备返程了？帝君还等着我们的汇报。\"
赤璃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开一步。岑墨感激地看了玄晔一眼，却发现好友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返程的队伍比来时庞大了许多。仙界派来了仪仗队，魔界也出动了护卫军，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地走在两侧，只有岑墨和赤璃并肩走在中央。这种安排太过显眼，岑墨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们背上。
\"紧张？\"赤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手指悄悄勾了勾岑墨的袖口。
岑墨目不斜视：\"不合规矩。\"
赤璃轻笑：\"什么规矩？仙魔不能并肩而行的规矩？\"他故意提高声音，\"我看这规矩早该破了。\"
队伍中传来几声压抑的笑声。岑墨无奈地发现，赤璃似乎天生就有让人放松的本事——连最严肃的仙界将领都在这魔君的三言两语中缓和了表情。
行至两界交界处，一面巨大的石碑矗立在道路中央，上面刻着\"止步\"两个血红色的大字。这是万年前仙魔大战后立下的界碑，象征着两族永不越界的誓言。
队伍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按照惯例，仙魔两界人马到此就该分道扬镳了。
赤璃突然大步走向界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掌拍在那血红的\"止\"字上。
\"赤璃殿下！\"魔界护卫长惊呼。
岑墨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见赤璃掌下的石碑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更惊人的是，那些裂纹中竟透出金色的光芒——那是岑墨的仙力！原来三日前赤璃闯入仙界时，岑墨为了保护他，将一部分仙力渡给了他。如今这股力量正与赤璃的魔力交融，在古老的界碑上刻下新的痕迹。
\"咔嚓\"一声，石碑上半部分轰然碎裂，露出下面崭新的纹路——原先的\"止步\"变成了\"通途\"。
全场鸦雀无声。
赤璃转身，向岑墨伸出手：\"一起？\"
阳光穿过碎裂的石碑，在赤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岑墨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在云巅书院初遇的那个红衣少年，一样的张扬，一样的...温暖。
岑墨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那只手。
刹那间，仙魔两界的队伍爆发出一阵欢呼。玄晔第一个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岑墨的肩膀；紧接着是魔界护卫长，这位严肃的老将竟对岑墨行了一个标准的仙界礼；更让岑墨惊讶的是，瑾清烟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队伍中，正别扭地冲他点头致意。
\"看来我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赤璃凑到岑墨耳边，得意地说。
岑墨耳尖通红，却没有松开相握的手：\"别高兴太早。帝君那关还没过呢。\"
赤璃眨眨眼：\"我有个主意。\"
岑墨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次赤璃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之前，都会露出这种狡黠的笑容。\"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还没说呢！\"
\"不管是什么，都不行。\"
赤璃撇撇嘴，却没有反驳。岑墨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此刻，他允许自己暂时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和里。
队伍继续前行，很快抵达了仙界南天门。让岑墨意外的是，南天门外竟聚集了不少仙官，为首的赫然是药王谷的洛凝雪。
\"凝雪仙子？\"岑墨下意识松开了赤璃的手。
洛凝雪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玉兰，素雅得不像药王谷的继承人。她向前一步，向岑墨和赤璃各行一礼：\"奉帝君之命，特来迎接二位功臣。\"
岑墨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是\"二位\"而非\"仙君\"。赤璃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眼睛一亮：\"帝君知道我们的事了？\"
洛凝雪微微一笑：\"帝君什么都知道。\"她转向岑墨，声音压低，\"父亲已经向帝君递了折子，请求解除婚约。\"
岑墨心头一震。虽然他与洛凝雪早有默契，但药王谷主动提出退婚，意义完全不同——这意味着药王谷不惜得罪帝君也要成全他们。
\"多谢。\"岑墨郑重地还礼。
洛凝雪摇摇头，目光在岑墨和赤璃之间转了一圈：\"是我该谢谢你们。若非二位打破陈规，我与玄晔...\"她话未说完，耳根已先红了。
玄晔在一旁傻笑，完全没了司战仙君的威严。赤璃用手肘捅了捅岑墨，得意地挑眉，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进入南天门后，沿途的仙官们反应各异。有些老派仙君面露不悦，却碍于帝君的态度不敢多言；年轻一辈则多是好奇，甚至有几个小仙娥偷偷对着赤璃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什么\"比传说中好看多了\"。
最让岑墨意外的是，当他们经过天河时，一向古板的河伯竟然主动行礼，还送了赤璃一壶\"千年醉\"——那可是连帝君都难得一尝的佳酿。
\"看来仙界也不全是老古董嘛。\"赤璃美滋滋地抱着酒壶，像只偷到鱼的猫。
岑墨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别得意忘形。帝君召见才是真正的考验。\"
赤璃突然抓住岑墨的手腕，将他拉进一条僻静的回廊。回廊两侧的屏风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外界的视线。
\"你干什么——\"岑墨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赤璃的唇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淡淡的魔界特有的火焰果香气。这个吻一触即分，却让岑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现在我有勇气面对任何考验了。\"赤璃舔了舔嘴唇，笑得狡黠。
岑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人按在墙上深吻的冲动：\"你真是...\"
\"魔性难改？\"赤璃接话，眼睛亮晶晶的。
岑墨无奈地摇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襟，正要说什么，回廊外突然传来玄晔的咳嗽声。
\"帝君等着呢。\"玄晔的声音里满是揶揄，\"虽然我很理解你们...呃...情不自禁。\"
赤璃大笑着走出回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岑墨跟在后面，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凌霄殿前，两队金甲天兵肃立两侧。殿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大殿。帝君端坐在九重玉阶之上，面容隐在珠帘之后，看不真切。
岑墨与赤璃并肩入殿，在玉阶前停下。按照礼制，魔族见帝君只需行半礼，但赤璃却出乎意料地行了全礼——这是仙界臣子面见君王的最高礼节。
\"赤璃魔君不必多礼。\"帝君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赤璃直起身，却不卑不亢：\"今日赤璃非以魔君身份而来，而是作为岑墨仙君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侣候选人。自然该行全礼。\"
殿中一片哗然。岑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个疯子，居然在凌霄殿上说这种话！
珠帘后的帝君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好一个'道侣候选人'。\"他抬手示意侍从掀起珠帘，露出一张威严却不失慈祥的面容，\"药王谷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
岑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帝君的目光在他和赤璃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两人不知何时又握在一起的手上。
\"仙魔联姻，前所未有。\"帝君缓缓道，\"但这次危机也让朕明白，固守陈规未必是好事。\"
赤璃的手猛地收紧，岑墨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不过，\"帝君话锋一转，\"朕有个条件。\"
\"请帝君明示。\"岑墨恭敬道。
\"三年。\"帝君竖起三根手指，\"三年内，若你们能让仙魔两界半数以上的子民认可这段关系，朕便亲自为你们主婚。\"
赤璃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帝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别高兴太早。魔尊那边，可还没表态呢。\"
赤璃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父王早就知道了。他说...\"他故意拖长声调，\"'能把仙界最守规矩的仙君拐跑，不愧是我儿子'。\"
殿中再次哗然。岑墨扶额，已经开始为未来三年的鸡飞狗跳感到头疼。但当他看到赤璃阳光下灿烂的笑脸，那种熟悉的温暖又涌上心头。
或许，打破陈规也没那么可怕。毕竟有这个人陪着，再大的风浪也不过是场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