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留下的湿痕已完全干涸,然而裂纹却仍在持续变化。
那道纤细仿若发丝的痕迹,自祭坛边缘朝着中央的晶石悄然蔓延,毫无声息,恰似某种隐匿于石面之下潜行的活物。刘镇天的指尖骤然收紧,掌心的三道金纹同时泛起炽热之感,这并非力量的涌动,而是一种强烈的警兆 —— 犹如刀锋即将触及喉咙前一瞬所产生的森寒之意。
“停。” 他抬起手,声音压至极低。
邱淑静此时正将灵力缓缓注入回路之中,听到指令后即刻收手。她的指尖仍留存着晶石传来的细微震动,这并非排斥的反应,而是一种近乎哀鸣般的波动,宛如被撕裂之前的最后一声喘息。
“它在发生变化。” 她开口说道,声音微微发颤,“方才的共鸣…… 已然中断。”
李利珍已然握住刀柄,目光紧紧锁定在祭坛中央。那块此前从未有过响应的晶石,其表面的裂纹正缓缓扩张,每扩张一分,周围的空气便仿佛下沉一寸。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刀魂的震颤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 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吸引。
诸葛无为迅速翻动符印,指尖在玉简的残文上快速划过。符印亮起光芒,映照出祭坛地纹的细微改变 —— 原本与逆血铭文完全吻合的刻痕,此刻竟开始出现偏移,仿佛被某种自内部产生的力量扭曲变形。
“频率出现紊乱。” 他沉声说道,“这并非我们的操作问题,而是封印本身正在逐步崩解。”
刘镇天未作言语,一步向前踏出,玉佩中陡然喷涌出璀璨的金光,径直扑向祭坛。当金光触及晶石的瞬间,整座石室猛然剧烈震动,地面上九孔的纹路同时亮起光芒,然而这并非是回应,而是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 —— 金光仿佛遭遇吞噬一般,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情况不对。” 他急忙收回手,“它并非在吸收能量,而是在…… 进行反向抽取。”
话刚说完,中央的晶石 “咔” 的一声,裂开一道竖直的缝隙。
一道灰影从缝隙之中迅猛冲出,既不散开也不消逝,直接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这道虚影的面目模糊不清,但却能够清晰地看到其双目 —— 眼眶之中并无瞳孔,仅有两道不断滴落的血线。它张开嘴巴,声音并非从空气中传来,而是直接在众人的识海之中如雷霆般炸开:
“你们打开了门!”
这声音犹如雷霆轰鸣,震得王若梅身形踉跄,向后退去。她双手迅速结印,灵光刚刚闪现,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粉碎。虚影抬起手,指向祭坛上的八块晶石,再次发出嘶吼:
“每一块,皆是锁链!你们却将其当作钥匙!”
刘镇天猛地大喝:“玉佩!护神!”
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笼罩在众人头顶上方,强行阻隔虚影发出的声波。然而那声音依旧在识海之中不断回荡,仿佛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神魂。
“它并非幻象。” 诸葛无为咬紧牙关,指尖的符纸自行燃烧起来,“这是…… 封印意志所残留的执念!”
虚影缓缓转过头,血红色的双目紧紧锁定刘镇天。它抬起手,并非发动攻击,而是指向刘镇天的心口 —— 在那里,莲花印记正微微散发着温热。
“你体内已然拥有它的眼。” 虚影低声说道,声音忽然变得极为轻柔,却又字字清晰可闻,“它借助你的手,打破它自身的枷锁。”
刘镇天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能够感觉到,那三道金纹之下的力量依旧处于蛰伏状态,可此刻,却出现了一丝异样 —— 仿佛一只温顺的野兽,正在皮下轻轻舔舐着他的血脉。
“你所说的‘它’,究竟是谁?” 他沉声问道。
虚影并未作答,反而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它的身体瞬间崩裂,化作无数碎片,每一块碎片之中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 —— 锁星大阵崩塌的夜空、九具盘坐着的骸骨、断刀插入地面的荒原、少年独自前行的雪原……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句话:
“远古邪灵,即将归来。你们唤醒了它。”
随着话音落下,虚影轰然炸碎,化作一片黑雾四处飘散。
石室之中重新恢复寂静。
但却没有人敢有丝毫放松。
刘镇天低下头,掌心的金纹微微跳动,仿佛在回应着什么。他猛地紧紧攥起拳头,转向诸葛无为问道:“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诸葛无为的脸色变得铁青:“晶石并非力量的源头,而是封印的核心所在。我们所融合的,并非力量,而是封印的锁链。每一块晶石被激活,封印便会减弱一分。”
“所以,我们是在帮助它破除封印?” 李利珍的声音透着寒意。
“不止如此。” 刘镇天闭上眼睛,调动世界之树树芯的力量,朝着体内那三股融合的力量探去。他能够感觉到,这三股力量与晶石产生共鸣,然而在其深处,却存在着一丝异样 —— 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借助这股力量生长。
他猛地睁开双眼:“封印正在反向汲取我们的灵力。它并非被动等待,而是在…… 主动吸收。”
邱淑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思天他们……”
“暂时处于安全状态。” 刘镇天打断她的话,“但绝不能再触碰晶石。我们原以为是在掌控力量,实则是在为它提供养分。”
李利珍将刀尖轻点地面:“可那虚影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万一这是封印设下的圈套,意图骗我们停下呢?”
“并非骗局。” 邱淑静突然开口说道,“我能够感觉到…… 那并非恶意,而是一种绝望。就好像…… 一个坚守到最后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缓缓推开。”
诸葛无为迅速调出玉简残文,手指划过 “逆鳞” 二字:“‘逆鳞散,万界危’—— 这里所指的并非逆鳞破碎,而是说逆鳞被取走,封印才会陷入危机。我们所拿走的,正是逆鳞的碎片。”
“所以‘守逆鳞’,并非守护之意,而是封存。” 刘镇天缓缓站直身体,“我们完全弄反了。”
石室之中陷入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刘镇天抬起手,掌心的金纹亮起光芒。他并未引导灵力,而是凭借玉佩的力量强行切断与晶石之间的连接。三道金纹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体内奋力挣扎,然而他咬紧牙关,硬是将那股力量压制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停止融合。” 他的声音冰冷如铁,“我们并非前来获取力量,而是要阻止它苏醒。”
“可我们已经融合了三块晶石。” 王若梅低声说道,“强行剥离,会不会对本源造成损伤?”
“不进行剥离。” 刘镇天摇了摇头,“但也不再继续融合。已有的力量,将用于备战,而非解锁封印。”
他转向诸葛无为:“你能否用符阵进行反向封印?”
“可以尝试。” 诸葛无为点头,“但这需要一定时间,而且…… 必须有人镇守祭坛,以防能量出现反冲。”
“我来。” 李利珍立刻回应道。
“不行。” 刘镇天抬手制止,“你的刀魂已然受到晶石的影响,若再靠近,极有可能被反向控制。”
李利珍一怔,低头看向刀柄 —— 那里,刀魂的震颤依旧没有停止。
“我来镇守。” 邱淑静突然说道。
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惊讶。
“你?” 刘镇天皱起眉头。
“它并不排斥我。” 她平静地说道,“而且我能够感知它的状态。它此刻就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但尚未完全苏醒。我能够察觉到它何时会有所行动。”
刘镇天盯着她看了数秒,最终点头:“好。你镇守祭坛,但一旦出现异动,立刻撤离。”
邱淑静朝着祭坛走去,脚步沉稳坚定。她并未触碰晶石,只是站在距离三丈之外的地方,双手轻轻抬起,灵力如细丝般缓缓探向中央的裂纹。
就在她的灵力触及裂纹的瞬间 ——
祭坛微微震动了一下。
那道裂纹之中,一丝银灰色的雾气悄然渗出,顺着她的灵力丝线,无声无息地滑入她的袖口。
她对此毫无察觉。
刘镇天正在下达命令:“诸葛无为,立刻布置反向封印阵。李利珍,你前往通道口进行设防。王若梅,协助诸葛无为,密切注意灵力的流向。”
王若梅回应一声,走上前去,双手结印,灵光如网般罩向符阵。然而就在她抬手之时,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袖中一抹银灰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刘镇天的最后一道命令下达:“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真正的敌人,并非我们原本所认为的那些。”
他的话音未落,心口的莲花印记忽然一阵滚烫。
他低下头,只见那朵金莲的花瓣,正缓缓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