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天缓缓收回手，指尖尚留存着一丝温热之感。那滴暗金色的液体已然没入香炉之中，与灰烬交融在一起，再也难以寻觅其踪迹。他并未多言，只是从容地将刻刀收入袖内，而后转身朝着断峰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光刚刚破晓，山风带着丝丝凉意。诸葛无为、李利珍、邱淑静已然在议事台前等候，九大分身则静静地伫立在两侧，他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笔直。刘镇天稳步登上石台，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
“自今日起，仙界停战令正式生效。” 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不得追击敌人，不得扩充防线，不得调动兵力。所有人，原地进行休整。”
诸葛无为微微皱起眉头：“西区那名伪装的弟子，其来历至今尚未查明，此刻放松防备，恐怕会留下后患。”
“真正的后患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内部。” 刘镇天抬手，指向灵泉池的方向，“四万三千人倒下，侥幸存活的人，灵脉遭受损伤，神魂也不稳定。战阵尚可重新布置，然而人心一旦离散，便再难凝聚。”
李利珍低头翻开玉简，指尖轻轻划过一行行伤员名单，眉心的金印微微跳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合上简册，递上前去：“这是昨日灵泉疗愈后的恢复数据，重伤者中已有三成稳住了根基，但成功突破境界的人不足一成。”
邱淑静接过玉简查看了一番，轻声说道：“药材已然告急，九转归元丹仅剩下三千粒，连半月都支撑不了。”
刘镇天微微点头：“那就务必节省使用。从今日起，对资源进行重新配置。实行三阶轮替制 —— 重伤者优先使用灵泉，核心弟子每五日轮流闭关一次，外围人员通过劳作换取资源，参与灵田的复耕以及阵眼的修复工作。”
诸葛无为思索了片刻：“倘若有人争抢资源，该如何处置？”
“争？” 刘镇天冷笑一声，“谁敢在英灵碑前动手，就罚他去碑底刻名字。必须亲手刻，刻满四万三千个。”
众人听闻，再无人言语。
刘镇天转身望向灵泉池。池水依旧显得浑浊，几缕黑气在池底游动，被青光逼至角落。他迈步而下，掌心缓缓摊开，世界树芯从丹田处升起，化作一道青色光线径直贯穿池底。
轰 ——
地脉微微震动，池水剧烈翻涌。青光如根须般四处蔓延，紧紧缠住黑气，一寸一寸地进行净化。浑浊的池水逐渐变得清澈，灵气自池面袅袅升腾，凝聚成薄雾，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足够了。” 刘镇天收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已有三成恢复，应当能够支撑到第一批灵药成熟。”
李利珍上前想要搀扶他一步，却被他轻轻避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玉简递还给工匠，低声吩咐道：“按照宗主的命令，登记轮值名单。”
刘镇天看向讲道台的方向：“今日开讲，所有人皆可前往听讲。”
“讲些什么内容？” 邱淑静问道。
“讲授如何借助器具，修炼成真仙。”
——
讲道台前，弟子们云集于此。
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台半人多高的青铜仪器，仪器表面刻满了符文，内部镶嵌着灵晶阵列，几根金属导管如同经络一般延伸而出。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满是疑惑。
“那是…… 地星的物件？” 一位老修士皱起眉头，“这铁疙瘩也能用来修道？”
话音未落，刘镇天已然登上讲台。他拍下启动按钮，仪器发出嗡嗡的声响，灵晶亮起淡蓝色的光晕。
“这叫做神经导引仪。”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它能够精准地刺激灵脉节点，尤其对于那些卡在瓶颈阶段的人，有着显着的效果。”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荒谬！修道依靠的是悟性，怎能借助外物？”
“没错，机巧之物，有损于道，还会伤及神魂！”
刘镇天并不恼怒，只是招手示意：“王冲、赵岩、林七，上台来。”
三名弟子应声上前，他们皆是卡在金丹后期多年，始终无法突破。刘镇天让他们在仪器前盘坐下来，将导管贴合在百会、膻中、丹田三处穴位，随即注入灵力。
刹那间，蓝光大盛。
片刻之后，王冲的身体猛地一震，头顶冲出一道气柱，金丹出现裂纹，元婴初现轮廓。
“突破了！”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到半日，赵岩也成功突破境界。林七虽然未能完全突破，但经脉已然拓宽了三成。
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刘镇天收手，神色淡然地说道：“道并无固定的方法。地星的科技，同样也是人族智慧的结晶。凡是能够帮助人变得强大的，便是正道。”
台下一名少年紧紧握着袖中的物件 —— 一块巴掌大小的灵能检测器，表面泛着金属的冷光。他低下头，手指在按钮上轻轻摩挲着，没有说话。
——
夜幕降临。
北境防线，两处阵眼的灵石已然黯淡无光。两名弟子靠在石墩上打盹，巡逻的脚步也变得稀疏起来。
一道身影悄然无声地掠至此处。
刘镇天蹲下身子，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晶核，晶核通体呈现暗红色，内部有微光缓缓流转。他将晶核嵌入阵眼的凹槽之中，轻轻一压。
嗡 ——
极轻微的震鸣声响起，频率低得几乎难以听见。他腕间的玉佩微微颤动，仿佛有所回应。
阵眼重新亮起光芒，灵力开始回流。
然而，修复后的阵眼并未完全稳定下来，在随后的几日里，灵石周围的灵力波动偶尔会出现异常情况，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暗中冲击着阵眼的稳定性。刘镇天虽已派人密切关注，但却未曾料到，这竟是晶核受损的前兆。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远方。九大分身早已悄然布下防线，一人镇守一处要道，气息隐匿于夜色之中，犹如山岳般沉稳不动。
“休整但不可放松防备。” 他低声自语道，“敌人正在等待我们松懈。”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利珍走了过来，手中提着药箱：“北线三处的伤员已经换过药，灵脉的恢复进度比预计快了半日。”
“你应当去休息。” 刘镇天说道。
“你也同样如此。” 她抬起头，左眼映照着阵眼的微光，瞳孔深处似乎有金纹一闪而过，“你昨晚并未入眠。”
“难以入眠。” 他微微一笑，“脑子里全是那些名字。只要有一个名字没刻完，就无法闭上眼睛。”
李利珍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滴暗金液体…… 你看出了什么端倪吗？”
刘镇天摇了摇头：“尚未看出什么。但它似乎认得那尊香炉。”
“香炉？”
“从祖星带来的那尊。”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袖口，“是母亲曾经使用过的。”
李利珍没有再继续追问。她打开药箱，取出一枚丹药：“九转归元丹，这是最后一粒了。给你。”
刘镇天接过丹药，却并未服用，而是放进怀里：“留着，下次若有人突破境界，便当作贺礼。”
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眉心…… 感觉有些发烫。”
刘镇天立刻抬手，掌心泛起微微青光，探向她眉心的金印。青光触及金印的瞬间，金印骤然发亮，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从印中窜出，径直扑向刘镇天的手腕。
他反应极为迅速，瞬间缩手侧身，青光化作利刃，将黑线斩断。
黑线落地，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散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李利珍扶住额头，脸色变得苍白。
“并非是你。” 刘镇天紧紧盯着她的眉心，“是金印里隐藏的东西。在灵泉净化时未能完全清除干净，如今苏醒了。”
“会对人造成伤害吗？”
“暂时不会。”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但它在等待时机。”
李利珍抬手，指尖轻轻按住金印：“那我…… 还能继续留下吗？”
刘镇天凝视着她，良久，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开：“你曾救过我的性命，还陪我度过了五十年的孤修时光。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去，背影略显摇晃。
刘镇天望着李利珍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他意识到，金印中苏醒的东西或许并非孤立事件，结合阵眼出现的诡异黑气，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他必须尽快找出其中的关联。
刘镇天站在原地，掌心的青光缓缓收回。他低下头，掌纹中残留着一道极细的黑痕，正缓缓褪去。
——
三日后，灵田的第一批药苗破土而出。
刘镇天亲自来到田间，将从地星带来的营养液注入土壤之中，同时配合灵雨术进行催发。药苗一夜之间便长至半尺高，周围灵气浓郁。
他随即宣布：九转归元丹恢复量产，每日可产出百粒。
与此同时，讲道台每日开讲，神经导引仪已改良至第三代，能够同时辅助九人进行修炼。年轻弟子们踊跃报名，老一辈修士虽然仍心存质疑，但已不再公开表示反对。
第五日，北境阵眼再次发出警报。
刘镇天赶到时，发现阵眼的晶核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内部的红光忽明忽暗。他取下晶核，发现裂纹中渗出一丝黑气，正顺着导管向上蔓延。
他立刻切断连接，将晶核投入净化池。青光闪烁，黑气被逼出，化作一只微小的虫形，挣扎了几下后，爆成黑灰。
“并非自然侵蚀。” 他盯着灰烬，神色严肃，“是活物所为。”
他取出玉佩，贴近灰烬。玉佩微微发热，却没有产生共鸣。
当晚，他召集九大分身，重新调整防线。每处阵眼加派两人轮流值守，晶核每日进行检查，但凡发现有裂纹，立即予以更换。
李利珍神色匆匆地走进帐篷，衣角沾染着夜露，手中紧紧握着一份新整理的疗伤数据。她的步伐略显踉跄，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却仍强撑着，快步走到刘镇天面前，将数据递了过去。
刘镇天注意到她袖口沾了些许黑灰，像是从药箱缝隙中漏出的。
“你去休息吧。” 他说道。
“还有一处伤员……”
“明天再去查看。” 他合上玉简，“你的眼睛，又闪过金纹了。”
她低下头，没有否认。
刘镇天从怀中取出那枚尚未服用的九转归元丹，塞进她手里：“吃下去，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需要你清醒地站在我身边。”
她接过丹药，转身走出帐篷。
刘镇天坐在案前，取出神经导引仪的图纸，开始进行修改。他在导管末端添加了一道净化符阵，又将核心晶石换成地星合金。
图纸修改完毕，他抬头看向帐外。
夜风轻轻拂动，北境阵眼的红光稳定地闪烁着。
他站起身，将图纸卷好，放入木匣。
就在木匣合上的瞬间，匣底一道暗纹悄然浮现 —— 形状如同 “归” 字，边缘泛着极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