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地脉第七裂口处,灰雾依旧未完全消散,三道身影仿若疾风一般,迅速掠入了断脉谷的深处。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且压抑的气息,仿佛大地正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呼吸着,每一次的吐纳,都携带着腐朽与铁锈相混合的独特气味。
青冥分身潜伏在一块风化岩的后方,他轻轻将指尖点在地面之上,一缕极为纤细的灵丝顺着地面的裂隙,缓缓渗入地底。然而,就在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情况不对。” 他低声自语,那声音几乎被呼啸的风声所淹没,“这阴气流…… 并非源自地脉的主干,而是从下方传来。”
言罢,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玄影。玄影正伫立在断桥的残骸边缘,手中的玉符微微发热,其上模拟的树芯波动正有条不紊地稳定释放着,恰似一个极具吸引力的诱饵,在空气中轻轻摇曳。但就在方才,玉符的震频陡然间偏移了半息 —— 这绝非自然波动,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干扰。
“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玄影眼神骤然一凝,动作迅速地掐动法诀,将玉符妥善收进了袖中的暗袋之中,“准备收网。”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大地突然猛地一沉。
这并非普通的塌陷,而是如同一张巨嘴缓缓合拢般的收缩。整片谷地的岩石都发出了令人刺耳的摩擦声响,几处看似自然形成的裂缝,瞬间亮起了暗紫色的符文,这些符文层层叠叠,共同构成了一个倒扣的穹顶阵法。夜枭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时双膝微微弯曲,金色的眼眸迅速扫过四周,紧接着,从他的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而又充满警示意味的声音:“蚀魂阵眼,共计三十六处,现已全部激活。”
与此同时,影蛰早已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岩壁的阴影之中,此刻,只留下一道微弱的神识传音:“退路已被封死,东南角出现灵力湍流,有可能是阵法的薄弱之处。”
“来不及了。” 玄影神色凝重,沉声说道,“他们的目的并非是抓活口,而是要灭口。”
就在此时,第一道黑影毫无声息地从地底钻了出来,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产生丝毫气息波动。它就宛如一滴墨汁落入水中,悄然地扩散开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数十道身影纷纷从各处的裂隙中浮现而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弯刃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刃身之上刻满了细密的锁纹,与之前刺客尸体皮下所发现的印记完全一致。
“散开!” 玄影一声令下,三人同时纵身跃起,将玉简紧紧贴在胸口,然后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瞬间记录下了最后一批神识频率数据。
弯刃划破空气,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青冥迅速横剑格挡,就在剑刃与蚀魂刃相互碰撞的刹那,一股阴寒之力顺着他的手臂,如汹涌的潮水般直冲经脉。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左肩瞬间便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起来。夜枭在空中灵活地翻转身体,同时甩出三枚隐雷符,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一片灰雾瞬间炸开。趁着这烟尘的掩护,他将一枚玉简迅速塞进了岩缝的深处。
“从地下走!” 影蛰的声音从岩层下方传来,“暗河还有通道!”
三人几乎是紧贴着地面,迅速滑入了一道崩塌的裂口之中。在他们的身后,蚀魂刃刺入岩石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仿佛是一颗颗钉子被狠狠地敲进棺材一般。他们跌入了一条狭窄的地下河道,河水冰冷刺骨,河床之上布满了碎骨以及断裂的符纸残片,显而易见,此地曾经有人在此不幸陨落。
然而,追兵并没有立刻跟下来。
但空气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了。
“他们在等待时机。” 夜枭喘着粗气,身体靠在岩壁之上,“这绝非普通的伏击,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猎杀。”
玄影则靠在另一侧的岩壁上,掌心紧紧按着胸口的玉简,仔细确认数据并未受损。他抬起头,望向头顶那道已经被封死的裂口,紫光依旧在闪烁,就如同一只闭合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 —— 敌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并非抓人,而是为了验证 “假阵眼” 的真实性。他们所需要的并非俘虏,而是确凿的验证。
而他们,已然暴露了。
“影蛰。” 玄影压低声音说道,“还能够支撑多久?”
影蛰闭着双眼,指尖在岩壁上缓缓移动,凭借着自身的能力感知着地脉的流向。“灵力只剩下三成了,再过两炷香的时间,神识便会自动泄露波动。”
“那就绝不能让它泄露。” 玄影取出最后一枚玉符,轻轻捏碎了边缘,“我去引开他们。”
“你疯了吗?” 青冥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你下去无异于送死!”
“我若不下去,大家都得死。” 玄影冷笑一声,“敌人想要的是‘活口’,是‘证据’。我走明路,你们走暗流。记住,玉简必须安全送回去。”
言罢,他站起身来,将玉简小心翼翼地塞进影蛰的怀中,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符铁,上面刻着半个锁星纹 —— 这是刘镇天早年从地球带出的珍贵遗物,本不应出现在仙界之中。
“如果我回不来…… 把这个交给宗主。”
话音刚落,他猛然一跃而起,撞开头顶一块松动的岩板,翻身而出。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三道弯刃如闪电般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入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在岩层之上,玄影的身影在灰雾中飞速疾驰,故意释放出紊乱的灵力波动。追兵们立刻察觉到了这一情况,迅速调转方向,数十道黑影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他追去。而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影蛰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成功激活了玉简中的隐匿符阵,将三人的气息彻底掩盖。
在地下河的深处,水流缓缓地推动着一滴血珠。
这血珠之中包裹着一枚微小的血符,正顺着暗流,悄无声息地漂流着。
——
在鸿蒙宗主殿内,灯火依旧未曾熄灭。
刘镇天站在阵图之前,左手掌心的那道金痕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被利刃割了一下般疼痛。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血珠尚未凝固,表面那道暗红色的纹路正微微扭曲着,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异常。
“断了。” 他低声喃喃自语。
这并非玉符信号的中断,而是共鸣的彻底断绝。那三枚假玉符,原本应当持续释放三时辰的模拟波动,可现在仅仅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便彻底陷入了沉寂。
他迅速转身,一步踏入了密室之中。
诸葛无为早已在密室中等候,手中捧着 “影狩” 监控玉简,脸色显得格外凝重:“三股阴气流,正从幽墟三域的边缘朝着断脉谷合围而来。它们并非是自然流动,而是在‘布阵’。”
刘镇天紧紧盯着玉简上那三道紫线,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这绝非巧合。” 他语气沉重地说道,“他们一直在那里等待着。”
“宗主!” 李利珍匆忙冲进密室,脸色苍白如纸,“思天的玉符…… 失去信号了!”
刘镇天心中猛地一震。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朝着殿外走去。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刀尖之上。
“青冥!” 他大声喝道。
青冥分身立刻从廊下闪身而出。
“守住宗门,启动‘九宫锁心阵’,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包括我在内。”
“您要亲自前往?!” 诸葛无为焦急地说道,“断脉谷已经被合围,您一旦行动,敌人必定知晓我们阵脚已乱!”
“他们已然知晓。” 刘镇天冷冷地说道,“敌人就是希望我们按兵不动,坐等我们的人死在地底。”
说罢,他取出鸿蒙令,将掌心中的血珠滴落其上,令牌瞬间泛起耀眼的金光,光芒直冲云霄。
“传令所有精锐,三息之内迅速集结。我要亲自走一趟。”
李利珍赶忙抓住他的手臂:“思天还在里面!”
“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慌乱。” 刘镇天看着她,眼神坚定如铁,“我要让他们明白 —— 鸿蒙门的人,绝非可以随意杀害的。”
言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殿门,玄袍随风猎猎作响,掌心的金痕仿佛在灼烧一般。
就在他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掌心中的血珠再次渗出,滴落在袖中的一枚世界树芯残片之上。残片微微一震,竟然泛起了一丝极为淡薄的红光,那光芒如同脉搏一般有节奏地跳动着,方向直指断脉谷的深处。
他微微眯起眼睛。
树芯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这并非是阵法的力量,也不是灵脉的影响,而是某种…… 他曾在地球锁星大阵的残碑上见到过的独特频率。
——
在地下河的深处,影蛰靠在岩壁之上,呼吸微弱而急促。青冥和夜枭蜷缩在角落之中,他们的灵力几乎枯竭殆尽。三人不敢生火取暖,不敢运转功法,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河面忽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这并非是水流的正常波动,而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扫过所产生的迹象。
“噬灵犬。” 夜枭压低声音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它们来了。”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紧地贴在岩壁之上。影蛰将玉简紧紧地贴在胸口,拼尽最后的灵力来加固封印。
河面的涟漪愈发密集,紧接着,三道低矮的身影踏水而来。它们的外形形似犬类,却没有眼睛,头颅宛如骷髅一般,鼻尖裂开,并且不断地抽动着,仿佛是在空气中嗅探着神识的残留痕迹。
一只噬灵犬停在了他们藏身的岩壁前方,缓缓地抬起了头。
影蛰见状,闭上双眼,指尖轻轻一弹,玉简便脱手而出,顺着暗流滑向了更深的河道之中。
噬灵犬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忽然转身,朝着下游快速奔去。
三人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河底一道暗影悄然浮现,伸出手截住了那枚玉简。那影子身着异族制式的黑袍,袖口微微卷起一角,露出了半截锁链纹。
他低下头,看着玉简上那道血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刘镇天跨上飞舟,掌心的金痕炽热得如同烙铁一般。
他低下头,凝视着那滴尚未干涸的血珠。
血珠的表面,那道暗红色的纹路正缓缓地移动着,宛如一条苏醒的蛇,指向了远方。
飞舟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起,迅速划开云层。
在断脉谷的方向,一道紫光冲天而起,然而,随即又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压下。
他深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抬起手,将血珠涂抹在飞舟的阵眼之上。
刹那间,金光一闪,飞舟的速度骤然加快。
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体内的某处,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 “咔” 声。
那声音,仿佛是锁,又松动了一扣。
飞舟飞速掠过最后一道山脊,断脉谷的轮廓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在谷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黑袍,面容隐匿,手中握着一枚断裂的玉符。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飞舟,随后慢慢地举起了那枚玉符。
玉符之上,沾染着一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