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犹未消散殆尽,而山门处的钟声已然清晰地响彻三遍。
归墟阁方向,一道冲天而起的青光,恰似一柄锋利无比、径直刺破云层的利剑,于黎明前夕的天幕之上,留下了一道久久难以消散的裂痕。刘镇天稳稳站立在高台边缘,其掌心那青金色的光芒悄然隐匿,袖中的那枚血纹玉简却仍在微微颤动。玉简表面,符文如活物般蠕动,逐渐凝练成锁链断裂之形态,点点星火从中跳跃而出,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事物正在缓缓苏醒。
然而,刘镇天并未过多关注这些。
他转身迈向殿内,脚步沉稳有力,衣袍亦未因走动而扬起丝毫。此时,刘思天已在厅中静静等候。其手中玉符依旧空白,只是已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纹路。
“提前。” 刘镇天仅仅吐出这两个字。
刘思天抬眼,目光中透着审慎:“破阵之举尚未展开,盟约便急于发出,倘若三大势力对此心存疑虑,不愿相信,进而发起围攻,该当如何?”
“若他们不信,便给予他们确凿的证据。” 刘镇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案前,取出母亲遗留下来的青玉片。他轻轻用指尖划过,一滴鲜血随之坠落于青玉片之上。刹那间,暗金纹路开始急速流转,这纹路与人皇云纹虽属同源,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 并非那种令人敬畏的威压,而是一种充满掌控意味的锁控之力。
“这并非普通的信物。” 刘镇天说着,将青玉片推向刘思天,“它实则是一个监视器。九世归真者的觉醒过程,皆被它一一记录。我们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在他人的眼皮底下进行。”
刘思天听闻此言,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抚过腰间的刀柄。
“如今,我们要跳出这个既定的圈子。”
刘镇天抬起手,三道指令化作灵动的灵光,没入玉符之中。随后,他亲自执起笔,以指尖之血作为墨汁,在玉符表面精心勾画出 “鸿蒙信印”。随着血线蜿蜒落下,每一笔都使得玉符剧烈震颤一次,仿佛玉符在本能地抗拒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规则。
“此印一旦完成,立下的誓言便绝不可逆。” 他低声说道,“无论谁若违背盟约,其魂魄将随着这信印一同破碎。”
最终,玉符完成封印,血光逐渐内敛,静静地悬浮在案几之上。
“我将亲自前往。” 刘镇天收起玉符,神情坚定,“玄霄阁、天机殿、九黎盟,一个都不能遗漏。”
玄霄阁,傲然坐落于九重云峰的巅峰之处。阁前矗立着一座祖碑,碑上所刻碑文详尽记载着仙界初开之时灵脉的分布情况。传说此碑拥有神奇的能力,能够感应天地间的气运变化。每逢重大劫难即将降临之际,碑面便会出现裂纹。
当刘镇天脚踏祥云来到此处时,碑面平滑如镜,并无任何异样。
阁主玄霄子正站在碑前,一袭白袍洁白如雪,眉心那一点银星印记闪烁不定,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他既没有上前迎接,也没有加以阻拦,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你已然知晓我会前来?”
“归墟阁那冲天而起的光芒,太过醒目,何人能够视而不见。” 玄霄子的目光落在刘镇天的左袖之上,“你此番前来,带了何物?”
刘镇天并未回应,而是取出青玉片,放置在碑前的石台之上。
就在青玉片接触石台的瞬间,祖碑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碑面上,竟浮现出与青玉片一模一样的暗金纹路,二者相互呼应,宛如同根同源。
“这便是人皇控钥。” 刘镇天的声音平静无波,“所谓的锁星大阵,并非是为了守护族群,而实则是一座囚禁的牢笼。地星并非真正的避难之所,而是一处被放逐之地。大炎大陆不过是作为诱饵,用以引导后裔觉醒血脉,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收割灵魂之力,从而滋养那神秘的封印。”
玄霄子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他缓缓伸手触摸祖碑,眉心的银星印记光芒陡然增强:“祖碑之上曾有记载:‘归真者出,九星逆行,人皇退位’。曾经,我以为这是一首赞颂的歌谣,如今看来……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
“九世归真者,皆在轮回的尽头走向死亡。” 刘镇天说道,“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在拯救族群,却不知实际上是在完成一场献祭。”
玄霄子抬起头,目光如刀般锐利:“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所言非虚?”
刘镇天闻言,抬起左臂,猛地撕开衣袖。
九道烙印赫然出现在眼前,每一道烙印都深刻地刻着不同的痛苦 —— 有被锁链贯穿肩胛时留下的狰狞痕迹,有跪伏于祭坛之上的屈辱印记,更有灵魂被抽离时那扭曲的痛苦形态。这些烙印并非来自他自身的经历,而是源自血脉深处,是九世轮回所留下的深刻印记。
“我并非为人皇辩解。”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是为九世以来被囚禁的众人发声。今日我们结盟,并非为了所谓的正统地位,而是为了打破这囚禁的牢笼。”
玄霄子凝视着那九道烙印,忽然轻轻一笑:“若人皇并非真正的护族者,那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归真之主?”
他并未等待刘镇天的回答,而是抬手一挥,玄霄阁的钟声随即响起,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 这正是盟誓之音。
“我玄霄阁,正式加入仙盟联军。”
天机殿,隐匿于虚空间隙之中,殿内既无窗户,亦无大门。唯有无数悬浮的玉简与星盘在缓缓旋转,它们交相辉映,映射出仙界的万般因果。
殿主天机子端坐在中央位置,双目紧闭,额前悬着一枚青铜罗盘,罗盘指针不停地摆动,仿佛正在推演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命运。
当刘镇天踏入殿内之时,罗盘指针骤然停止,直直地指向他的眉心。
“你扰乱了气运。” 天机子睁开双眼,目光如电般犀利,“你所带来的东西,将会打破现有的平衡。”
“平衡?” 刘镇天冷笑一声,“被篡改的灵脉能称之为平衡?被伪装的灵源也是平衡?九世轮回皆被圈养,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平衡?”
“空口无凭。” 天机子冷冷地说道,“我需要确凿的实证。既非记忆的回响,亦非推演的图谱,而是魂烙实录 —— 逝者在临终前刻入天地间的最后影像。”
刘镇天沉默了片刻,随后从袖中取出那枚血纹玉简。
他催动神识,血纹瞬间化作光幕,投射而出。
画面之中,一名身着古袍的男子正站在伪灵源节点之上,周身灵光涌动,显然正准备破阵。然而,突然之间,天穹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男子瞬间便被抽离魂魄,肉身也随之化作飞灰。在临终之际,他口中艰难地吐出三个字:“非终。”
天机子见状,猛地站起身来:“这…… 这分明就是第七世归真者!我天机殿秘藏之中存有其魂烙,与之完全一致!”
他死死地盯着画面末尾那道模糊的黑影:“那道影子…… 难道是魔祖罗睺?”
刘镇天并未作答。
他心里明白,玉简中的影像本不应出现这一幕 —— 这是血纹玉简自行释放出的隐藏信息,仿佛是某种沉睡的记忆,在此时此刻悄然苏醒。
天机子缓缓坐下,取出一枚青铜罗盘的碎片,放置在案几之上:“此物可用于检测虚妄之言。若你所言句句属实,它便不会震动。”
刘镇天伸出手指,滴下一滴鲜血在罗盘碎片之上。
碎片纹丝未动。
“我信你了。” 天机子收起碎片,“天机殿,加入仙盟联军。”
他稍作停顿,又低声说道:“但你务必小心行事。罗睺之影出现在轮回尽头,这表明他早已与古老势力相互勾结。你所面对的并非单一的敌人,而是一张庞大的势力之网。”
九黎盟,地处仙界南荒之地。盟中族人皆是远古人族的分支,曾经因奋起反抗人皇的统治而遭到残酷镇压,全族被封印长达千年之久,直至大劫过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盟主九黎苍,身着一身黑色战甲,背负着一把古刀。刀柄之上缠着九条已然褪色的血绳,每一根血绳都代表着一位战死的先祖。
他见到刘镇天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鸿蒙宗,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刘镇天并未辩解,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恨人皇吗?”
“恨!” 九黎苍的声音犹如钢铁般坚毅,“他屠杀我三万族人,封禁我祖地千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那倘若我说,人皇其实也只是一枚棋子呢?” 刘镇天缓缓说道,“真正的敌人,是隐藏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的古老势力。他们利用锁星大阵将人族圈养其中,通过轮回试炼来收割灵魂,打着人皇的旗号,行囚禁人族之实。”
九黎苍冷笑一声:“你又算什么?新一代的‘归真者’?等着被他们利用完之后再无情抛弃?”
刘镇天不再多言,直接撕开左袖,露出那九道烙印。
九黎苍见状,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九世被囚者的印记。” 刘镇天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不为任何人皇,也不为所谓的正统,只为能够打破这囚禁的牢笼。今日结盟,并非是谁领导谁的问题,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不再被当作牲畜般圈养。”
他抬起手掌,拿起刀划破,鲜血滴落于九黎祭坛之上。
祭坛上的古老纹路瞬间亮起,血珠缓缓融入石面,竟生出一道前所未见的印记 —— 十芒星印。光芒流转之间,仿佛激活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契约。
九黎苍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拔刀,用刀锋划过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于玉台之上。
“九黎盟,加入仙盟联军。”
他紧紧盯着刘镇天,低声说道:“你若失败,九黎将再度陷入沉睡。我们不会再等待下一个千年。”
三日之后,鸿蒙宗主殿内。
玄霄子、天机子、九黎苍三人并肩而立,他们身后分别站着本族的核心长老。殿中设有一座玉台,台上放置着三枚血印玉符,与刘镇天手中的鸿蒙信印遥遥相对。
刘镇天站在玉台之前,手中的玉符缓缓升起,血光骤然大作。
“今日,玄霄阁、天机殿、九黎盟、鸿蒙宗,四族歃血为盟,共同组建仙盟联军,齐心对抗古老势力,打破锁星之囚,开启万古新天!”
四道血光冲天而起,在殿顶交汇融合,最终凝练成一道巨大的符印,深深地烙入虚空之中。
至此,盟约正式达成。
殿外,晨雾终于完全消散,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山门之上。
刘镇天走出大殿,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袖中的那枚血纹玉简,再次开始震颤。
他摊开掌心,玉简表面的血纹正在缓缓移动,重新勾勒出一道崭新的符文 —— 其形状犹如九星连珠,中心一点星火,正缓缓地熄灭。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远处天际,一道青光再次冲天而起,与归墟阁遥相呼应。
而这一次,青光之中,竟隐隐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皇虚影。只见这人皇虚影披风猎猎作响,面容虽模糊不清,但右手却缓缓抬起,指向鸿蒙宗的山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