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脱手后撞击阵纹所发出的闷响,依旧在阵纹上持续回荡,然而刘镇天并未去捡拾那柄剑。
此刻,他的右手已然不只是失去了正常功能,其冰冷程度宛如一块毫无生气的死铁,就连痛觉都已陷入麻木状态。他以左手艰难地支撑着地面,膝盖深深压进地面的裂纹之中,尖锐的碎石无情地硌进皮肉,可他却只感受到一股炽热 —— 并非因发烧所致,而是源于地面有节奏的搏动所带来的灼意,一波又一波,仿佛大地正在沉重地喘息。
诸葛无为则蹲在一旁,铜丝在他指尖缠绕,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他沉默不语,亦不敢轻易挪动旗杆,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刘镇天那只按在地面上的手。
那只手原本干裂且带着血迹,此刻却泛出一层奇异的油光,仿佛被某种自地下渗透而出的物质所浸湿。
“频率发生了变化。” 诸葛无为压低声音,声音低沉得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方才还较为稳定,可如今…… 恰似心跳陡然加快了一拍。”
刘镇天并未做出回应。
他紧闭双眼,并非在休息,而是在集中精力 “聆听”。
魔毒沿着肩胛缓缓向上攀爬,神经开始出现错乱,眼前不时闪过黑斑,耳朵里也充斥着嗡嗡作响的声音。然而,越是身处这般混乱的状态,他越是强迫自己从中抽离 —— 绝不能恐惧,不能急躁,更不能慌乱。李利珍依旧钉在阵眼之处,鲜血未曾停止流淌,但她始终未曾倒下。仅这一点,便已足够。
他将意识缓缓下沉,犹如潜入水中。
首先,仔细数着那搏动的节奏:咚、咚、咚…… 每三秒一次,其稳定程度不似阵法运转,反倒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呼吸。
接着,感受力量的流向:并非呈平面状扩散,而是以螺旋形式下沉,以旗杆插入点为中心,向东南方向的偏移最为显着。
刹那间,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急剧缩紧。
东南方向偏一尺七寸!
就是此处!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画的那个 “门” 字。这个 “门” 字绝非随意为之,而是源自地星祖庙石碑上的刻痕,在他年幼之时,父亲曾带他前去瞻仰。那碑文中所讲述的乃是 “封印之道”,并非单纯的封堵,而是引导 —— 将力量牵引至枢轴之上,使其自行崩解。
此阵亦是同理。
并非要强行破除它,而是要让它自身的链条断裂!
“无为。” 他开口说道,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木头,“你手中的那根铜丝,其中最长的那一段,递给我。”
诸葛无为愣了半秒,旋即迅速扯下缠绕在手腕上的主丝线,递了过去。
刘镇天并未直接接过,而是用左手食指蘸取了些许自己嘴角的鲜血,在铜丝的中间位置画了一个圈。这并非阵纹,亦非符咒,仅仅是一个闭合的圆环。
“将这个点,贴到旗杆根部偏东南方向一尺七寸的位置。” 他说得极为缓慢,每个字都仿佛是从肺腑之中艰难挤出,“不要深入插入,只需贴合表面即可。待我喊‘断’之时,你便向其中输送灵力,不多不少,恰好使其震动三次。”
诸葛无为眉头紧皱:“三次?”
“没错,三次。” 刘镇天点头,眼神冰冷如冰,“多一分,便可能会将我们自身炸伤,少一分,它便无法被唤醒。”
“醒?” 诸葛无为的喉结微微一动,“你是指…… 这阵法之下,有某种东西尚存活?”
刘镇天并未作答,只是轻轻接过铜丝,小心翼翼地搭在旗杆底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并非因为身体虚弱,而是敏锐地感知到 —— 此处地面的温度相较于其他地方高出三度,脉动频率也快了半拍,恰似一颗深埋于地下的脏器。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按在地面的手掌。
掌心的纹路与阵纹竟然重合在一起,这绝非巧合,而是一种共鸣。那圈暗金色的印记从肩胛处蔓延至指尖,犹如血管一般微微跳动。这并非后天所刻,而是自他出生便伴随而来的印记,从前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胎记,直至此刻才明白,这竟是一把钥匙孔。
真正的锁星阵核心,从来都不在外界。
而在人的身上。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魔毒所带来的刺痒之感,右手勉强抬起半寸,指尖颤抖着指向旗杆东南侧:“就是这里。若你信我,便照我说的做。”
诸葛无为看着他,既未询问缘由,也未质疑数据的准确性。他只是默默点头,接过铜丝,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将那个血圈精准地贴了上去。
刚一接触,铜丝便猛地一阵震动!
并非反弹之力,而是一种 “吸力”。
恰似鱼咬住了鱼钩。
诸葛无为脸色瞬间大变:“它…… 它在吞噬我的灵力!”
“这属于正常现象。” 刘镇天声音低沉地说道,“它认得你。你来自诸葛家族,当年布置锁星阵之时,你们族中曾有三位阵师参与其中。”
“你如何知晓?” 诸葛无为不禁脱口而出。
“我并不知晓。” 刘镇天苦笑着回应,“我只是猜测而已。但此刻,它已然将你当作旧相识了。”
铜丝开始逐渐发热,并非那种烧红的炽热,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暖意,顺着诸葛无为的手指缓缓向上蔓延。他不仅没有撤手,反而又增添了一丝灵力输入其中。
嗡 ——
一声轻微的鸣响,犹如琴弦被轻轻拨动。
旗杆周围的锁星虚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原本纯黑且泛着蓝光的光晕,突然间透出一丝金边。
李利珍微微抬起头,鼻血仍在流淌,但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成功了吗?”
“尚未成功。” 刘镇天摇了摇头,“这仅仅是让它睁开了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犹如被利刃刮过一般。旧伤尚未痊愈,又添魔毒侵袭,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但他绝不能停下。
“你还能支撑多久?” 他向李利珍问道。
她并未回答,只是将旗杆握得愈发紧了些,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他明白她的意思。
“好。” 他说道,“那你听仔细了,待我喊‘断’之时,你即刻松手半息的时间,随后再用力将旗杆狠狠插回去,明白吗?”
“半息?” 她声音嘶哑地说道,“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我明白。” 刘镇天点头,“但唯有这短暂的一瞬,我们才有可能寻找到真正的门枢。”
诸葛无为突然插话:“等等…… 你提及的‘门’?方才你所画的那个字?”
“没错。” 刘镇天看向他,“你以为我只是随意涂鸦?那可是地星最为古老的‘启封诀’,并非用于破阵,而是用来寻找门的。”
“门?” 诸葛无为眉头紧皱,“何种门?”
刘镇天并未回应,而是缓缓抬起左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此处并非伤口,而是一圈愈发明亮的暗金纹路。
他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是你无法进入的地方。”
话音刚落,铜丝第三次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心跳的节奏。
而是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虽轻微,却无比清晰。
诸葛无为猛地抬起头,看向刘镇天:“你听到了吗?”
刘镇天并未动弹,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听到了。” 他说道,“门开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指向旗杆东南侧那一尺七寸的地面。
“此刻 ——”
他右手猛地一握,即便整条胳膊已然失去了力量,那动作却依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