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天的手依旧紧扣在陈墨的后颈之处,掌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小子皮下的金线正以一种有节奏的频率跳动着,仿佛是某种鲜活的生物在啃噬骨头。
他并未松开手,反而施加了更多的力道。
此刻,雾气已然沉降至地面,黑石之上的金色纹路全然亮起,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 这种热度能够渗透进皮肉之中,踩踏上去时并不会即刻产生痛感,但时间一长,便会致使膝盖发软。
“都往后退。” 他说道,声音虽不高昂,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仿佛这声音是径直钻进耳朵里一般。
却无人有所行动。
并非是对他不信任,而是根本无法挪动。方才那一阵幻象几乎将众人的神识抽离殆尽,此刻即便是抬起脚,都显得极为吃力。
刘镇天也并不催促,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下,精准地对准那片最为明亮的金色纹路。
诸葛无为欲言又止,嘴唇刚刚有所动作,便被刘镇天投来的一道眼神制止住。
那眼神之中,既无愤怒,亦无悲伤,仅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 已然决定之事,切莫阻拦。
紧接着,他按了下去。
就在指尖刚刚触及黑石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窜升上来,这股力量并非沿着经脉游走,而是径直咬住骨头向内钻去。刹那间,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皮肤之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斑点,宛如烧红的钢针深深刺入血肉。
刘镇天牙关紧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但他的身体却剧烈地颤抖着,恰似狂风中的一根旗杆,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就在这时,陈墨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险些跪倒在地。好在刘镇天左手依旧扣着他,硬生生地将他拽住,两人几乎紧紧贴靠在一起。
“你疯了?!” 诸葛无为嘶声低吼道,“这是反噬!绝非你能够强行承受的!”
刘镇天并未回应,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识海炸裂的那一刹那,他所感知到的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曾经在修补锁星大阵时所出现的那种腥甜味道再度袭来,且浓郁程度是之前的十倍,还混杂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绝非迷宫所蕴含的力量。
而是祖星残留的阵纹本源!
它认出了刘镇天。
原因在于他曾经修炼过锁星大阵。
同时,它也对刘镇天充满恨意。
因为他触动过它的根基。
金线以惊人的速度从手臂向上攀爬,眨眼间便抵达肩膀,眼看就要冲向脑门。刘镇天竭尽全力用神识压制,然而那股力量却毫无章法,犹如一群疯狗般肆意撕扯着他的神魂。
他甚至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声响。
这并非幻觉,而是真切的骨裂之声。
咔、咔、咔。
肋骨处传来如锯齿般的钝痛,这种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更为深刻,仿佛有人正拿着利刃在体内缓缓锯割。
就在此时,陈墨突然睁开双眼。
他的瞳孔完全漆黑,不见一丝眼白,唯有两条金线横贯其中。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并非出于自身的意愿,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 掌心的金色痕迹骤然暴涨,犹如活蛇般窜出,紧紧缠住刘镇天的手腕,勒得死死的。
二者的血肉已然紧密相连。
并非简单的贴合,而是深深嵌入。
刘镇天猛地睁开双眼,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并非因疼痛所致,而是为了强行抑制那股力量冲进脑海。
金线瞬间狂暴起来,全部朝着他的手臂涌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陈墨发出一声惨叫,嘴角溢出鲜血,金线从他的掌心一路蔓延至胸口,皮肤泛起诡异的光泽,仿佛即将裂开。
然而,刘镇天却笑了。
那并非轻松释然的笑容,而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狠厉之笑。
他强行将神识探入那团迷雾之中 —— 并非为了对抗,而是尝试读取其中的信息。
他想要弄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是何人所留,又为何会对锁星大阵产生反应。
在信息流涌入的瞬间,他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并非因为疼痛,而是由于记忆的错乱。
他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祖星的高空,双手快速结印,布下锁星大阵。那人背对着他,面容难以辨认,但那股气息却熟悉得让他心口一阵发紧。
那是…… 他自己?
这绝无可能。
但那种感觉却又实实在在地告诉他,那就是他自己。
紧接着,下一秒,识海彻底炸开。
这并非幻象,而是真实的冲击。
他眼前顿时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鼻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溅落在黑石之上,发出 “滋啦” 一声,冒起青烟。
陈墨同样也在颤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金线已经蔓延至脖子,嘴唇呈现出乌紫之色。
“撑住……” 刘镇天嗓音沙哑地说道,右手依旧深深地插在地面未曾拔出,“再坚持一会儿…… 它快要认出来了……”
“认什么?!” 诸葛无为跪在一旁,手悬在半空,因忌惮而不敢触碰他,只能紧紧盯着,急切地问道,“你究竟知晓些什么?!”
刘镇天没有回答。
因为他看到了。
在那迷雾之中,隐藏着一句话。
并非刻上去的,而是仿佛用火烙上去的。
“鸿蒙未判,因果已定。”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深深地烙印在他识海的深处,宛如烧红的烙铁一般。
他瞬间明白了。
这并非是一个陷阱。
而是一场试炼。
考验的是究竟谁能够承受真正的本源之力。
而他,由于曾经修补过锁星大阵,又来自祖星,并且体内流淌着鸿蒙始祖赐予的血脉…… 诸多因素之下,成为了唯一能够触碰它的人。
而代价,便是承受反噬。
越是接近真相,反噬便愈发强烈。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插在地面的右手,整条手臂已然肿胀变形,皮肤裂开,露出底下金色的血管。
那流淌的并非普通的血液,而是金色的液体。
就在这时,陈墨忽然抬起头,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凝视着刘镇天,嘴唇微微颤动,声音轻得如同风吹起的灰烬:
“你早就料到会是这般情形?”
刘镇天微微点头。
“嗯。”
陈墨笑了,嘴角带着血迹。
“那你为何不让我们离开?”
刘镇天并未回应。
只是缓缓将手从地上拔了出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愈发清晰。
他站起身来,左臂依旧扣着陈墨,右臂无力地垂着,其中三根骨头已然折断,皮肉呈现出焦黑之色,金线在其中肆意乱窜,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团迷雾走去。
每迈出一步,地面上的金色纹路便明亮一分。
那团迷雾开始震动起来。
并非旋转,而是剧烈地颤抖。
仿佛是在恐惧。
又仿佛是在欢迎。
诸葛无为望着他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队伍中的其他人皆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刘镇天在距离迷雾三尺之处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
并非去触碰。
而是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朝上。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落下。
金线从他的手臂攀爬至指尖,最终汇聚成一点光芒。
那团迷雾缓缓升起,悬停在他掌心上方半寸之处。
静止不动了。
刘镇天闭上双眼。
识海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
在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之时,他隐隐约约听见陈墨在呼喊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水。
他试图回应,张开嘴巴,却吐出一口金色的鲜血。
这口血并未落地。
而是悬停在空中。
逐渐凝聚成一枚小小的符印。
这并非锁星大阵的符印。
而是鸿蒙始祖留下的本源印记。
它缓缓落在刘镇天的掌心,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满是金光。
这并非胜利的光芒,而是付出沉重代价后的呈现。
陈墨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裤腿。
“你骗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仿佛不是人类,“你说这只是一条路……”
刘镇天低下头,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我没说错。” 他轻声说道。
陈墨的手指逐渐松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金线虽已褪去,但皮肤之下仍残留着淡淡的光痕。
刘镇天静静地站着,没有挪动分毫。
右手掌心的符纹灼烧得愈发深邃,那股炙热一直蔓延至骨头深处。
他没有喊疼。
只是静静地站着。
宛如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