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之上,鲜血仍在缓缓滴落,一滴、两滴,落地之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若被空气悄然吞噬。
诸葛无为目光紧紧锁定那扇门 —— 它方才吞没了刘镇天,此刻却安静得超乎寻常。门缝合拢之处,连一丝光线都未能透出,仿佛从未开启过一般。
“他进去了。” 陈墨的嗓音略显干涩,“独自一人。”
诸葛无为并未回应,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碰着玉盒碎片。碎片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然而触感却依旧温热,恰似刚从鲜活的人体内流淌而出。
“他还活着。” 诸葛无为说道,“心跳平稳,频率与之前并无差异。”
陈墨不禁皱眉:“你如何知晓这是心跳?”
“因为这血在跳动。” 诸葛无为将碎片翻转过来,指腹按住血痕边缘,“你瞧此处 —— 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依照某种节奏在律动。虽节奏缓慢,却沉稳有力。”
言罢,他抬头望向门框外壁那些蠕动的纹路。这些纹路,起初形似血管,此刻却更像是某种生物皮肤之下的肌肉,正缓缓收缩。
与此同时,温度也在逐渐降低。
这种凉意并非是由冷风吹拂所致,而是从脚底开始蔓延的麻木之感,仿佛长时间踩踏在冰面上,血液都即将凝固。
“此地情况颇为异常。” 陈墨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短刃握得愈发紧实,“方才尚可靠近,此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诸葛无为微微点头,掏出一张空白符纸,轻轻贴于地面,指尖划过,灵力迅速注入其中。符纸瞬间变黑,边缘卷曲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
“并非禁制攻击。” 他低声说道,“乃是整个空间在施加压力。这压力作用于精神层面,并不伤及肉身,而是率先压制神魂。”
陈墨咬着牙问道:“那如何进去?难道就任由他一人在里面独自承受?”
“不能等。” 诸葛无为已然盘膝而坐,从袖中抽出一支细笔,在符纸上快速勾勒,“你前往东南角,将灵力注入地面三寸之处,绘制一个逆五芒阵。不可贪多,保持稳定即可。”
“你疯了吧?我此刻灵力仅剩六成!”
“你若不做,我们二人恐怕会先被压垮。” 诸葛无为头也未抬,“他是我们的核心,并非保姆。他既有勇气独自踏入,我们便要守住这外面。”
陈墨微微一愣,眼神随即发生变化。
那并非愤怒,亦非感动,而是一种在被逼至绝境后反而清醒的神情。
他转身便走,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留下浅浅的印记 —— 这是灵力外溢的迹象,表明他已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脚底,不敢有丝毫分神。
诸葛无为继续绘制符纸,一笔一划极为缓慢,宛如在精心雕刻。他眼角余光瞥见门壁纹路跳动的节奏,突然停下手中的笔。
不对。
跳动速度太快了。
方才刘镇天进入之时,纹路跳动的间隔为七息,此刻却已缩短至五息半,且仍在不断加快。
他低头看向符纸一角刚刚记录下的数字:7 → 6.5 → 6 → 5.5……
这并非随机波动。
这是一种回应。
“他在里面唤醒了某种东西。” 诸葛无为喃喃自语,“或者…… 被某种东西所识别。”
此时,陈墨那边的阵法已然完成,灵光一闪便消失不见,宛如夜风中被吹灭的灯芯。但他并未立刻返回,而是单膝跪地,手掌紧贴地面。
“寒意愈发凛冽。” 他回头喊道,“再这般下去,骨头都要被冻得脆裂。”
诸葛无为点头,将最后一道符纹补齐,猛地拍在门框下方三尺之处。
嗡 ——
一声低沉的鸣响传来,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颅骨产生的震动。
门壁的纹路为之一顿,随后恢复原状,但跳动速度明显迟缓了一拍。
“有效!” 陈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能够暂时拖住它!”
“只能拖延三十息。” 诸葛无为喘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东西不受符阵影响,只是暂时被打乱了节奏。”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陈墨的短刃之上。
血痕愈发深邃。
不再是缓慢渗血,而是刀柄仿佛自行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涌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刃脊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时发出极其细微的 “嗒” 声。
“你的刀……” 诸葛无为眯起双眼,“是否与他有所关联?”
陈墨摇头:“我并不知晓。但自他进入的那一刻起,这刀便开始出现异样。”
“并非异样。” 诸葛无为突然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血线,“而是同步。”
陈墨一愣:“这是何意?”
“意思是 ——” 诸葛无为紧盯着血痕流动的频率,“它此刻跳动的速度,与刘镇天的心跳一致。”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陈墨低头看向手中的刀,喉结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诸葛无为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摸向方才刘镇天手掌贴过的地方。那里尚有余温,并非普通的热度,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震颤感,犹如指尖触碰到了琴弦的末端。
“他在里面并未丧命。” 诸葛无为低声说道,“反而…… 重获生机。”
“什么?” 陈墨眉头紧皱。
“你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吗?” 诸葛无为回头看向他,“为何唯有他能够进入?为何金芒会转变为欢迎之意?为何这扇门认得他的血?”
陈墨陷入沉默。
诸葛无为继续说道:“这座建筑并非毫无生机的死物。它一直在等待某个人。而那个人,或许早已与它存在某种联系。”
言罢,他突然抬手,一把抓住陈墨的手腕。
“你感受。”
陈墨愣住。
并非聆听声音,而是用心去感受。
短刃上的血痕正以固定的频率跳动,每一次跳动,门壁的纹路便随之颤动一下。
恰似心跳带动脉搏。
“它并非在压制我们。” 诸葛无为的声音压得极低,“它是在确认 —— 我们是否属于他的阵营。”
陈墨瞳孔骤然一缩。
诸葛无为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略显苍白:“此刻的问题并非能否进入,而是…… 我们能否坚持到他出来。”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这并非先前那种普通的震动,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翻身时引发的地壳轻微颤动。
空气变得愈发沉重。
陈墨膝盖一软,险些跪地,赶忙用短刃撑住地面才稳住身形。
诸葛无为则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并非因受伤所致,而是神魂受压过猛,体内灵力逆向冲击。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愈发清明。
“记录下来。” 他对着陈墨大声喊道,“将纹路变化的频率刻在符纸上!莫要让他白白承受!”
陈墨咬着牙,强忍着胸口的闷痛,从怀中掏出一块备用玉片,用短刃的尖端快速刻画。
每一笔都仿佛在切割自己的神经。
当他刻完最后一个数字时,短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其中有某种东西欲破刃而出。
血痕陡然暴涨!
一道细线径直从刀柄窜上陈墨的手臂,速度快得惊人。
他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麻木,灵力在体内四处乱窜,经脉险些炸裂。
诸葛无为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甩出三张符纸,贴在他胸口,强行稳住灵力的流动。
“别松手!” 诸葛无为大声吼道,“剑若掉落,你便性命难保!”
陈墨死死攥着短刃,指节泛白,额头青筋暴起。
剑柄上的血痕仍在向上攀爬,已然到达肘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嘴唇微微颤动,却未能说出话来。
最后一句卡在喉咙里的话,变成了一个字:
“他……”
话未说完,剑柄上的血突然停止流动。
并非简单的凝固,而是 ——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墨的手悬在半空,剑尖离地三寸,血珠挂在刃尾,将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