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消散的速度较预期更为迅速。其消散并非是因风的吹拂,而是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吸纳进地底,悄然无息地退去。
刘镇天行走于队伍最前方,脚下踩踏过湿润的泥土,发出轻微的 “噗嗤” 声响。他并未言语,然而手指始终紧贴着腰间的玉简 —— 那是从敌方阵亡者身上搜得的残片,其上的符文与他们此前遭遇的伏击节奏完全契合,恰似某种特定的标记。
陈墨跟在他右侧,距离约三步之遥,短刃已归鞘中,但其刀柄仍微微发热,宛如刚从火中抽出。他对此既未提及,也未过多关注,只是偶尔用拇指摩挲刃鞘接口处的一道细微痕迹。
诸葛无为殿后,手中玉简翻动,记录着沿途的地形变化。他察觉到,越是深入此地,空气愈发沉滞,并非那种压抑之感,而是…… 安静得超乎寻常。鸟雀不鸣,虫豸不响,就连风也刻意绕开他们。
“此地颇为异样。” 他轻声说道,声音虽不大,却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块,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无人对此提出反驳。
因为所有人都已有所察觉 —— 这片林子过于洁净。洁净得好似被人预先精心清理过一般。
刘镇天突然停下脚步。
他缓缓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拨开一层枯叶,露出底下几株半透明的小草。小草的叶片泛着幽蓝的光泽,根部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银线,仿佛是鲜活的生物在缓慢地呼吸。
“从未见过此类植物。” 他说道,“但…… 看样子并非自然生长而成。”
陈墨也随之蹲下,伸手欲触碰,却被诸葛无为阻拦:“切莫触碰。此草…… 有些类似古籍中记载的‘引灵藤’,专门吸纳灵气,亦能起到引路的作用。”
“引谁的路?” 陈墨问道。
“不得而知。” 诸葛无为摇了摇头,“但它出现在此处,表明有人曾来过,或者…… 此地本就应当有人前来。”
刘镇天未再言语,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株小草挖出,放入玉盒中妥善封存。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
继续前行两个时辰后,天色处于一种未明未暗的奇特状态,光线仿佛定格在了某个怪异的节点 —— 既不似白昼,亦不似夜晚,仿佛时间在此处短暂停滞。
而后,他们看到了那座建筑。
这座建筑既不高大,也不宏伟,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既无树木,也无花草,甚至连泥土都呈现出灰白色,仿佛遭受过烧焦。
建筑整体漆黑,材质难以辨别,表面光滑如镜,却不见任何反光。门处于封闭状态,连一个把手都没有,唯有门框上方刻着一圈扭曲的纹路,看似某种文字,又似某种警示。
“这绝非人族的建造风格。” 诸葛无为低声说道,“其风格太过古老,比我所见过的所有仙界遗迹都更为久远。”
刘镇天向前走近几步,伸手触摸墙壁。
指尖刚一触及那片漆黑,整面墙瞬间亮起一道微弱的金纹,与陈墨短刃上的金纹几乎毫无二致!
短刃瞬间变得滚烫,陈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其抽出,刀锋嗡嗡作响,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它似乎认得这个。” 他说道。
刘镇天并未动弹,但眼神却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警惕,而是一种…… 熟悉之感。
“我也认得。” 他低声说道,“并非亲眼见过,而是…… 在梦中出现过。”
诸葛无为皱起眉头:“掌门,您近期可曾做过什么奇异的梦?”
“确有。” 刘镇天点头,“梦见一个身着灰袍之人,站在一座门前,对我说 ——‘钥匙不该被唤醒’。”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陈墨猛地抬起头:“那正是我们在林子里听到的声音!”
“并非声音。” 刘镇天摇头,“那是…… 记忆。”
他向后退了一步,环顾整座建筑。门、墙、地面,皆沉默不语,却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如何进入?” 陈墨问道。
“并非我们主动进入。” 诸葛无为突然开口,“而是它允许我们进入。”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地震,更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那圈门框上的符文开始缓缓旋转,速度逐渐加快,最终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带。
刘镇天立刻向后退去,众人迅速结成法阵,灵力蓄势待发。
然而,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门依旧紧闭着,只是那圈符文停止了转动,定格在一个特定的角度 —— 正对着刘镇天胸口的位置。
他低头一看,发现怀中的玉盒竟然也在发光,正是方才装入那株蓝草的盒子。
“拿出来。” 诸葛无为急切地说道,“快!”
刘镇天依言照做,刚打开盒盖,那株蓝草竟自行飘起,悬浮在空中,缓缓朝着门框飞去。
它贴在那圈符文中央,恰似一把钥匙插入了锁孔。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 “咔哒” 声。
门缓缓开启。
没有轰鸣之声,亦无烟尘扬起,只是那样静静地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漆黑深邃,不见底。
风从门缝中吹出,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仿佛是尘封千年的书卷被缓缓翻开。
“谁先行?” 陈墨紧紧握住短刃,刃上的金纹仍未平息。
“我。” 刘镇天向前迈出一步,“你们留在外面,等待我的信号。”
“不可!” 诸葛无为赶忙阻拦,“倘若里面是陷阱怎么办?”
“并非陷阱。” 刘镇天凝视着那道门缝,眼神坚定,“是一场试炼。”
言罢,他一步跨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迅速合拢,速度之快,不似幻觉。
外面三人瞬间僵在原地。
陈墨低头看向自己的短刃,刃上的金纹仍在跳动,但节奏已然改变,不再是先前的共鸣,而是一种…… 催促。
诸葛无为紧盯着那扇门,喃喃自语道:“你说,他会不会早就知晓里面有什么?”
陈墨并未作答。
因为他听到了。
不是风声,也不是低语。
是心跳声。
一座建筑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是在数秒,又仿佛是在倒计时。
他缓缓抬起手,将短刃横置于胸前,刀锋正对着门缝合拢之处。
下一秒,刀柄上的细痕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渗出一滴血。
并非他的血。
而是刘镇天的。
几天前战斗时溅染上的,一直未曾擦拭。
血珠顺着刀鞘滑落,滴落在地,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 “啪”。
那扇门,又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