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有几个穴位在脚上。”
陈顺擦拭着毫针,丝毫没注意到白露的窘迫。
“愣着干什么?”
陈顺准备好了针,一转身却看见白露扭扭捏捏的不动。
“哦……”
白露这才低着头把鞋袜脱了下来,趁着陈顺不注意,快速把早已磨得秃线的锦纶袜塞进口袋。
陈顺在白露身前蹲了下来。
白露的脚踝纤细柔美,脚趾如珍珠般白皙,脚指头因为紧张而用力勾着。
白嫩的脚上没多少肉,看的让人心疼。
陈顺没有迟疑,先找到内踝尖上3寸的三阴交穴位扎了下去。
看着陈顺落针,白露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有一丝微凉的触感。
“咦?”
白露看着陈顺的动作,手指稳定而精准,每根针都落在特定位置,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练习过千百次。
“这是三阴交,这是涌泉穴,对于治疗失眠都有效果。”
陈顺一边扎针,一边对白露讲解着。
白露诧异的看着陈顺,之前爷爷也经常用针,她并不陌生。
但陈顺熟练的手法还是让她难以置信,几乎不需要摸穴,抬手就扎,精准无比,简直比爷爷还要厉害。
陈顺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稳定如专业医生般的手,都透着一股异样的沉稳和魅力。
哪里像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
“感觉如何?”
陈顺抬头问着。
正好对上白露凝视的目光。
“好……好多了。”
白露慌忙移开视线。
感觉刚才还昏沉沉的脑袋清亮了不少。
“接下来是耳垂后的安眠穴和手腕横纹小指侧的神门穴。”
陈顺每个动作都那么自然,两人虽肌肤相触,却没有丝毫尴尬或暧昧。
“针灸起效还要一会,你坐着休息会,我给你倒碗水。”
陈顺扎完针以后,便朝屋里走去。
看着陈顺进屋,白露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身上的毫针。
那些细如发丝的毫针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穴位处传来,几个穴位相互感应,让她非常舒服。
从小她就特别害怕扎针,记得小时候每次被爷爷扎针,都会吓得哇哇大哭。
这次却没有任何害怕和疼痛,让她对针灸有了新的认识。
“喝点水吧,这是生姜水,可以驱寒。”
“我帮你把牛喂了,扎完针最好躺着休息一会。”
陈顺把一碗热水递给白露,走到旁边替白露喂起了牛。
白露小口啜饮着略带辛辣的热姜水,看着陈顺替她忙活。
“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针灸?”
白露轻轻问道。
“每天我睡着以后啊,梦里都会有个老爷爷出来教我医术。”
“自然就会了。”
“我现在可是神医呢。”
陈顺摊了摊手。
“切~~~”
“瞎说~~~~~”
白露抿嘴一笑。
陈顺吊儿郎当的外表下,似乎有一股蓬勃的力量,让她燃起了无穷的好奇心。
“顺子,下地了!”
这时,旁边院子传来老爹的吆喝声。
“来了!”
陈顺回了一嗓子。
“记住了啊,今天多休息,多喝热水。”
陈顺收了针,对白露嘱咐了一番,这才跑了回去。
看着陈顺离开的背影,白露第一次感觉陈顺和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
……
陈顺他们所在的人民公社有五个村子。
青山村是一个生产大队,分成两个生产小队。
一队大部分是王家人,二队则是杂姓。
村里开始实行包产到组以后,陈顺他们五家人一起做农活。
现在刚刚过了清明,忙着给小麦忙着施肥、浇水,还要种玉米,往往一大早就下地。
今天一早被村长发喜糖耽搁了,各家各户聚在一起对昨晚的事议论了一番,推演出了十几个版本,才陆陆续续下地。
“顺子,你也不小了,以后我给人看病,你就跟着我学,没事的时候,就看这本书。”
“这本子还是批林批孔时候发的。”
趁着担水的空,陈顺父亲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递给了陈顺。
“现在这方法吧,乱七八糟的。”
“我当年学医的时候,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方子,还学利索呢,上面又让改学西医。”
“前几天一队会计家孙子治积食,他媳妇非要往我开的焦三仙里加消炎药,大晚上孩子拉得比生产队的驴还稀,还埋怨我没治好!”
陈顺老爹点起了烟锅子。
“爹,听你这意思,你之前也是学中医出身?”
陈顺一边打水一边问着。
前世的自己,似乎从来没关注过老爹赤脚医生的事。
“那是!”
“老子当年举着红旗修梯田,裤腰带里还别着针盒呢!”
“扛着镢头跟小伙子们比谁刨得深,歇晌时给崴脚的知青扎人中穴,顺手把防风通圣散掺进大锅饭里防中暑。”
“生产队长骂我浪费药材,结果第二天他热伤风咳得像破风箱,还不是得求我的麻黄汤?”
陈顺老爹抹了把沾着药泥的汗,烟锅子在鞋底敲得火星子直蹦。
“那你后面怎么不用了?”
“我看你那针都落灰了。”
陈顺撇了撇嘴。
“别提了,之前王书记他爹让我治老寒腿,扎阳陵泉穴的时候,他爹突然一蹬腿,针断在肉里。”
“我用磁石绑绷带吸了两天没效果,疼的那老头大半夜嗷嗷叫,村里狗都跟着嚎哑了嗓子。”
“最后用火罐拔,才把断针从毛孔拔出来。”
“从那以后,但凡我拿出针来,村里人能跑多远是多远。”
“还是西医简单,吃药打针,齐活!”
“不提了,不提了,走吧。”
陈顺老爹把烟锅子别在腰上,扛起了两桶水。
陈顺嘴角抽了抽。
感情自己老爹这技术不到位,大小搞了个医疗事故,怪不得村长不待见自己一家。
“顺子他爹,你快去看看吧!”
“一队的人过来说,他们那边好几个人喷农药中毒,都快不行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快!”
“快跑回去拿我的药箱!”
陈顺他爹对陈顺说着,自己火急火燎朝一队那边跑去。
一队的地头围了不少人。
夹杂着哭嚎声、议论声乱哄哄一片。
七八个人在地上躺着,浑身抽搐,口吐绿沫,有两个人更是一点反应都没了。
“都闪开,善生来了!”
一队生产队长对人群吼着。
陈善生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跪下翻着最近那人的眼睛,瞳孔缩的跟芝麻一样。
顿时也慌了。
喷洒的农药是敌敌畏,已经重度中毒的症状!
敌敌畏毒性大,以前两口子打仗,弄急眼了,喝这个不在少数。
这要是喝了,倒是还有些办法,先用粪瓢灌一瓢粪,吐出来再送医院,还有个活头。
但喷洒农药是直接吸进肺里的,这可怎么治?
又看了看旁边这个,更是几乎没气,眼看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