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掌心沁出冷汗,沈扶黎的指尖正抵在他手背上——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两下轻叩是“冷静”,三下重按是“危险”。
此刻她连叩了五下,像小锤子敲在他神经上。
“别怕。”他压低声音,喉结擦过她发顶,“我在。”
沈扶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
三小时前陆总递来的咖啡杯还在眼前晃,杯底那圈浅褐色的唇印,和方才电话里变声器的电流杂音,此刻在她脑内重叠成一张网。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裴玄澈为她挡下校园霸凌时也是这样,后背硬得像块铁,把她整个人嵌进他怀里。
“往左转。”她拽了拽他衣角,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消防指示牌,“安全通道被封了,那边有间废弃办公室——上周踩点时我看过,窗户能翻出去。”
裴玄澈的肩线松了松。
他早该想到的,这姑娘从不是需要人护着走的菟丝花。
三年前在《玫瑰陷阱》剧组,她能在爆破戏里记错走位替他挡碎片;两个月前被私生堵在地下车库,她能反手用高跟鞋跟敲晕对方。
此刻她指尖沾着他的血,却比他更清醒。
废弃办公室的门锁生了锈,裴玄澈用手肘撞开时,木屑溅在沈扶黎脸上。
她反手锁门,借着手机冷光扫过满墙的灰尘——这里至少半年没人来过,墙角堆着过期的文件箱,霉味裹着潮湿钻进鼻腔。
“联系林修。”沈扶黎扯下他的外套,按在他肩上的伤口,“我黑进监控找路。”
裴玄澈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连拨三次林修的号码都提示“不在服务区”。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无信号”,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三天前林修还拍着胸脯说“幽影的通讯网我熟”,现在倒好,连条短信都发不出去。
沈扶黎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翻飞,监控画面一格格跳出来。
走廊里晃着六个黑衣人影,战术背心的反光刺得她眯眼。
她快速切换楼层,突然在b3层的角落定格——消防管道旁有个通风口,直径足够两个人挤过去。
“跟我来。”她拽起裴玄澈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血渍渗进来,“从b3通风管爬出去,能到地下停车场。”
脚步声在门外炸响时,裴玄澈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把沈扶黎按在文件箱后,自己挡在最前面。
金属撞击门锁的声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耳膜上。
直到那脚步声拐向楼梯间,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早被冷汗浸透。
b3层的荧光灯忽明忽暗。
沈扶黎的平板电脑照着通风口的铁网,锈迹斑斑的螺丝在她工具钳下发出吱呀声。
裴玄澈突然按住她的手:“我来。”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螺丝落地时,他借着动作擦了擦她发间的灰尘。
通风管里的霉味更重了。
沈扶黎爬在前面,能听见裴玄澈在身后调整呼吸的声音。
管道直径比想象中窄,她的膝盖蹭在铁皮上,火辣辣的疼。
直到看见前方透进来的微光,她才敢松口气——那是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扶黎。”裴玄澈突然拽住她脚踝,声音压得极低,“下面有人。”
她屏住呼吸。
下方传来皮鞋踩在积水里的声响,还有隐约的对话:“老大说那两个必须活着带回去,陆总那边要亲自审。”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陆总,又是陆总。
三小时前他还坐在安全屋的真皮沙发上,说要“和裴少一起把幽影连根拔起”,现在倒成了要审他们的主谋。
她想起他总戴在左手的万宝龙钢笔,笔帽上那颗碎钻在阳光下的折射——和林修袖扣的蓝光,频率竟完全吻合。
“走另一边。”她指了指管道分叉口,“那边通向货运电梯间。”
当他们从电梯井的检修口爬出来时,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扶黎的鞋跟刚触到地面,一辆黑色迈巴赫就从拐角处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道惊雷。
车窗缓缓摇下,林修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他的西装革履沾着草屑,左眉骨有道新伤,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上车,警方五分钟后封锁这里。”
裴玄澈的手按在车门把手上,突然顿住:“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林修扯了扯领带,笑意在眼底碎成冰碴:“裴少该想想,是谁三小时前在安全屋给你们的解码器装了定位?”
沈扶黎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解码器贴在密码锁上时,闪过的那道幽蓝光芒——和幽影加密通讯的波段,完全吻合。
“坐好。”林修踩下油门,轿车像离弦的箭射向出口,“陆承泽(陆总全名)十年前就入了幽影,你们查到的x账户,是他给境外势力洗钱的通道。”
“那你?”裴玄澈攥紧沈扶黎的手,“你说你是叛逃者。”
“半真半假。”林修瞥了眼后视镜,他们身后三辆黑色轿车正穷追不舍,“我确实想扳倒幽影,但没说过要和你们一条路走到黑。”
沈扶黎的平板电脑突然弹出新窗口。
她快速敲击键盘,监控画面里跳出陆承泽的办公室——他正坐在老板椅上,钢笔尖抵着下巴,屏幕上是他们方才拍摄的“幽影 - 金融渗透计划”文件。
“他在同步我们的位置。”她的声音发颤,“解码器被植入了病毒,所有操作都在他监控下。”
林修猛地打方向盘,轿车擦着护栏冲进辅道:“所以我提前黑了他的卫星定位,现在显示你们在十公里外的仓库。”
裴玄澈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点开短信,瞳孔瞬间收缩——发件人显示“x”,内容只有一行:“玩得开心吗?下一站,沈氏老宅。”
沈扶黎凑过来看,指尖在屏幕上发抖。
那是她从小到大住的地方,爷爷的老怀表还在床头柜抽屉里,母亲的珍珠项链挂在衣柜第二个挂钩上。
“加速!”她抓住林修的椅背,“去沈氏老宅!”
林修踩下油门,引擎轰鸣声盖过了警笛声。
沈扶黎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裴玄澈也是这样开着他爸的老捷达,载着她从被洪水围困的老宅冲出来。
那时他说“有我在,别怕”,现在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轿车在夜色中疾驰。
沈扶黎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最新一条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得人心慌。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新消息”红点,手指悬在解锁键上,始终没敢按下去。
裴玄澈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焐着。
他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追车灯光,又转头看她泛白的侧脸,突然轻声说:“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给你扛着。”
沈扶黎的鼻尖发酸。
她想起文件里那张资金流向图,所有线条最终都指向x账户,而此刻,x的短信正躺在她手机里,像颗未拆的炸弹。
轿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沈氏老宅的红墙已经隐约可见。
林修踩下刹车的瞬间,沈扶黎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里,是那条她一直不敢点开的短信——
“想救你爷爷?明早八点,带着裴玄澈来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