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拇指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尾的泪痣愈发暗沉,那是沈扶黎最爱的位置,此刻却像被淬了冰。
“对方能截取你的哼唱片段。”他转头时,喉结在阴影里滚动,“说明监听至少持续了十二小时——从你今早进酒店房间开始。”
沈扶黎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电脑包的金属搭扣。
她今早确实只在房间里哼过那首未完成的曲子,连经纪人都没听过。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无数双眼睛透过墙纸的纹路在盯着她。
“他们的渗透比想象中深。”她声音发紧,“得赶在清理痕迹前……”
“分头做。”林修的短刀“咔”地收回刀鞘,金属碰撞声像根细针戳破凝滞的空气。
他扯过椅背上的黑色外套搭在臂弯,指节抵着桌面俯下身,“我联系东南亚的线人,那边有黑鹰集团的物流记录;裴哥你找媒体做舆论预热,等证据链成型直接引爆;扶黎继续挖服务器——他们敢暴露位置,说明有更要紧的东西怕被查到。”
裴玄澈的手机在掌心震了震,是陆总发来的定位:“备用安全屋已清空,三十分钟后到。”他把手机递给沈扶黎看,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那是常年弹吉他磨出来的,“先去新据点。老周的车被跟踪,我们得换交通方式。”
沈扶黎点头,指尖却黏在他手腕上没松开。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比平时快两拍,像藏着台精密运转的发动机。
“我破解他们防火墙时,看到过金融市场扰动模型。”她压低声音,“可能和林修说的大规模行动有关。”
林修已经摸出另一部卫星电话,背对着他们踱步到窗边。
老式空调在他脚边发出嗡鸣,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把随时要出鞘的刀。
“老K?是我。”他声音突然放轻,“查黑鹰最近三个月的跨境转账,重点盯瑞士信贷的离岸账户……对,包括阿尔卑斯山那个废弃天文台的维护费用。”
裴玄澈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备注“陈墨”的名字跳出来。
他接起时指节抵着太阳穴,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陈记,手头有能压得住的媒体资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油墨味的沙哑:“裴影帝这是要掀谁的底?我这有二十家财经媒体的主编名单,明早八点前能全到位。”
“不够。”裴玄澈望着沈扶黎的侧影,她正咬着下唇在电脑上敲代码,发梢扫过耳后那颗粉色小痣,“需要能抗住公关战的。黑鹰的法务部养着三个前FbI律师。”
陈墨低笑一声:“上个月刚帮你挡过私生饭的律师团,现在正闲得慌。”
沈扶黎突然“叮”了一声,电脑屏幕跳出一串加密文件。
她点击解密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那些带着“内部”“机密”标签的文件夹,正像拆开礼物般在她面前层层展开。
“裴玄澈!”她转身时差点撞翻椅子,“这里有他们和跨国毒枭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她吸了吸鼻子,“还有去年港口爆炸案的责任报告,显示是黑鹰故意篡改了安全系统!”
裴玄澈接过电脑的动作轻得像捧易碎品。
他快速扫过几页文件,喉结猛地滚动两下。
去年那起爆炸案死了十七个码头工人,当时官方通报是操作失误,现在文件里“清除障碍”四个字红得刺眼。
他捏着电脑的手指泛白,抬头时眼里烧着两簇火:“这些够让他们掉层皮。但还不够掀翻整个集团。”
林修的卫星电话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他猛地把手机按在耳边,原本松弛的肩线绷成锐角:“再说一遍!”停顿两秒后,他转身时瞳孔缩成针尖,“黑鹰计划在下周美联储加息日做空欧元,用的是阿尔卑斯山天文台的卫星链路干扰交易系统。他们买通了三个国家的监管员,准备把锅扣给‘技术故障’。”
地下室的老式挂钟“滴答”响了一声。
沈扶黎的手指还停在键盘上,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界。
“所以他们急着让我们离开?”她突然反应过来,“因为我们查到天文台,就会顺藤摸瓜发现卫星链路的用途!”
裴玄澈掏出西装内袋的钢笔,在便签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陆总已经在调动资金对冲了。”他把便签纸递给林修,“这是瑞士信贷的客户经理电话,让线人用这个账户接触,他们需要我们的证据当筹码。”
林修扫了眼便签,突然笑了:“裴大少这是要把金融战和舆论战捆成炸弹?”
“他们动市场,我们动人心。”裴玄澈把沈扶黎的电脑小心收进防弹背包,拉上拉链时特意检查了三次锁扣,“等舆论炸开,监管方为了自保会抢着甩锅,黑鹰的资金链一断……”他没说完,指腹轻轻碰了碰沈扶黎的手背,“就该轮到他们慌了。”
沈扶黎突然握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
“我刚才黑进他们内部通讯,看到半小时前有辆黑色商务车进了小区。”她声音很轻,“车牌是沪A999ZJ——和跟踪老周的车同一家租车公司。”
地下室的门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
像是有人用铁丝在捅锁眼,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一下下扎进人神经里。
林修的短刀已经攥在手里,刀尖在地面划出半道银光。
裴玄澈把沈扶黎往身后带了半步,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枪套。
响动停了。
三个人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沈扶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像面小鼓。
裴玄澈的后背绷得像块钢板,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微微的颤抖——不是害怕,是蓄势待发的紧绷。
“嗒。”
是皮鞋跟磕在台阶上的声音。很慢,很轻,像是故意要让他们听见。
裴玄澈的拇指压住沈扶黎的手腕,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别出声。”他朝林修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猫着腰绕到门的另一侧,短刀贴在大腿外侧。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小时前在酒店和杀手搏斗时,裴玄澈挡在她身前的后背,和现在一样硬,一样暖。
门把手动了。
裴玄澈示意沈扶黎和林修保持安静,他缓缓走向门口,影子在地面拉长成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