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的低气压持续了好几天。
赵锐和刘小花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和避免眼神接触的尴尬。
这天晚上,新味居生意格外火爆,大堂座无虚席,后厨更是忙得像打仗。
灶火轰鸣,油烟蒸腾,吆喝声、锅勺碰撞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脚步飞快。
“三号桌的红烧带鱼!五号桌的咕咾肉好了没?快点!”负责传菜的赵锐声音都有些嘶哑,额头上全是汗。
他心里本就装着事,被这忙碌一催,更是有些心浮气躁,看单子都有些眼花。
刘小花守在出菜口,飞快地核对菜单,安排装盘,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眼神专注却难掩一丝疲惫和低落。
她看到赵锐过来端菜,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
“七号桌,小炒黄牛肉和清炒时蔬,快!”刘小花将两盘菜推到出菜台,语速很快。
赵锐应了一声,伸手就去端。
也许是太忙乱,也许是他心思确实飘了,他眼睛扫过单子,脑子里却恍惚了一下,手已经将标着“七号”的菜放进了托盘,嘴里却习惯性地朝着大堂喊了一句:“八号的菜好了!”
忙晕头的跑堂小弟闻声而来,端走了托盘。
错误,就在这一瞬间酿成了。
几分钟后,七号桌的客人不耐烦地催促:“我们的菜呢?等了半天了!”
而八号桌的客人看着桌上莫名多出来的小炒黄牛肉,一脸疑惑:“我们没点这个啊!”
领班赶紧跑来后厨追问,一核对单子,立刻发现了问题,七号桌的菜被赵锐错当成八号桌的送出去了!
“怎么回事!这单子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七号和八号都能看错?”马红霞的声音带着火气,高峰期的失误最让人头疼。
压力瞬间集中到了出菜口的赵锐和刘小花身上。
赵锐脸上挂不住,尤其是周围其他伙计也都看了过来,他觉得一阵难堪,下意识地就想撇清,带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扭头就对着离他最近的刘小花脱口而出:
“能不能看清楚点?这都能搞错?单子递出来的时候不说清楚吗?”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责了。
刘小花正忙着处理下一份订单,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砸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赵锐,眼睛里充满了委屈。
连日来的疏远,刻意保持的距离,还有此刻毫不讲理的埋怨,瞬间冲垮了她的忍耐。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鼻尖发酸,但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我的错?赵锐,你自己心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单子白纸黑字写着,你自己不看,端错了还怪我?以后你的单子自己多上心,别赖别人。”
说完,她猛地扭过头去,用力地抓起抹布擦着早已干净的台面,肩膀微微颤抖,再也不看赵锐一眼。
整个后厨有那么几秒钟的寂静,只有炉火还在呼呼地响。
其他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惊讶地看着这突然爆发的一幕。
赵锐被刘小花这一通反驳噎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心里猛地一刺,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火气瞬间被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悔。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马红霞皱着眉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赶紧补救,七号桌的菜重新做一份,快,赵锐,你去跟客人道个歉。”
这天下班后,周哲开口,带着平时少有的认真劲儿,“赵锐,聊聊去?”
赵锐闷头嗯了一声,两人在饭店后门聊了起来。
“锐哥,咱俩也是同窗,我有话就直说了,你最近怎么回事?对小花妹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人家怎么得罪你了?”
赵锐动作一顿,闷声道:“没怎么。”
周哲嗤笑一声:“没怎么?你糊弄鬼呢?以前吃饭,你们聊的可欢了,现在你头一低就当没看见,人家姑娘跟你打招呼,你嗯啊两声就没下文了,脸拉得比驴还长,我可都看着呢。”
赵锐被说得有些烦躁,狠狠吸了口烟:“我……我就那样。”
“就那样?是不是就因为上次我跟你说,觉得小花妹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可能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就怂了?开始躲着人家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赵锐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耳朵根有点红,嘴却更硬了:“胡扯啥,没有的事。”
周哲语气重了些:“我是不是胡扯你心里清楚,咱是爷们儿,人家姑娘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就因为你自个儿心里那点别扭,就这么晾着人家?瞧把人家姑娘难受的,这两天吃饭都蔫蔫的,干活都没精神头了,你这算哪门子事儿?”
赵锐愣住了,他光顾着自己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到小花的情绪变化。
被周哲这么直白地点出来,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躲避和冷脸,可能真的伤到了那个总是笑盈盈,说话细声细气的姑娘。
“我……我没想……”他有些语无伦次。
“你没想?你没想人家就活该受你冷脸?有啥话,痛快说开,行就行,不行拉倒,别磨磨唧唧的,影响自个儿心情。”
就算是周哲这样贫困家庭的人都知道怎么应付,这赵锐说起来也是高知家庭,怎么情商低成这样子。
“行了,我知道了。”
第二天,刘小花来上班时脸色就有些异样的潮红,脚步也有些虚浮。
她强打着精神系上围裙,开始备料,但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些许,还是努力坚持到了晚饭的时候。
“小花,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啊。”一位切配阿姨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张姨,可能昨晚没睡好。”刘小花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站在不远处洗菜的赵锐听到了,下意识地抬眼瞥去。
只见刘小花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白,切姜丝的手甚至微微发抖。
刘小花的状态越来越差,有两次甚至需要扶着台面才能站稳,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马红霞看女儿这个样子,“小花,不然你还是去后院休息吧,娘在这里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