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拍门时,我正对着镜子擦拭颈间的北斗蜡痕,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我身后的红裙小女孩正伸手抓向我的后颈。敲门声惊散异象,我开门时,陈叔的脸色比墙上的遗像还要白,手里的白烛滴着血珠般的烛泪:\"深哥儿,快去祠堂!老槐树又出血了,这次......这次树上还挂着红裙!\"
祠堂前围满了村民,老槐树的树干裂开三道口子,渗出的暗红液体顺着树皮流成烛台形状,在树根处积成小水洼,水面上漂着片红布——正是秀秀当年穿的红裙,布料上印着凝固的蜡渍,形成七盏烛台的图案。功德箱上的七盏烛台全倒了,烛油泼在功德簿上,晕开的墨迹竟组成个吊死的女人,她的脖子上缠着七道烛痕,和我颈间的印记一模一样。
周明修站在祠堂门口,中山装的前襟沾着槐树皮屑,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颈间:\"跟我来,有些东西你该看看了。\"偏殿的灰尘在光束里浮动,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墙上的画像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初代烛匠手中的七盏烛台,每盏都刻着不同的符文,第七盏烛台的底座,分明是祖父棺木里那枚断烛的形状。
\"烛阴镇的烛匠一脉,世代守护着七烛镇魂的秘密,\"周明修的手指划过画像下方的小字,\"可二十年前,令祖父打破了这个规矩。\"他转身指向角落的青铜镜,镜面蒙着的厚灰下,隐约能看见用蜡油写的字:\"镜映烛魂,烛照人心,灯灭镜碎,魂归烛阴。\"
我凑近镜子时,镜面突然清晰起来,映出我身后的红裙小女孩正抱着断烛啃咬,蜡渣掉在地上,发出\"咔咔\"的脆响。她抬头对我笑,牙齿上的符文发出微光,镜中我的嘴角竟也沾着蜡渍,眼睛里倒映着无数烛火,每簇烛火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求救。
\"晚上子时,把烛台摆成北斗,镜面朝北,\"周明修递来三支刻着符文的红烛,烛身还带着体温般的温热,\"如果镜中烛火灭了,立刻用舌尖血点在镜心,否则......\"他没说完,祠堂外就传来惊叫,功德簿上的墨迹突然流动,吊死的女人睁开眼睛,眼中倒映着七盏熄灭的烛台。
深夜,我按照周明修的指示摆好烛台。青铜镜里的倒影有些模糊,却清晰映出床头的青铜烛台,三簇烛火稳定地燃烧着。正当我松口气时,镜中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红裙小女孩从镜中爬出,双手撑在镜面边缘,指甲缝里嵌着的蜡渣刮过镜框,发出指甲划黑板的刺耳声响。
\"哥哥的烛,是我的引魂灯呀......\"她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空谷般的回响,脖子上的蜡痕渗出鲜血,滴在镜面上形成七芒星。我看见镜中自己的颈间印记在发烫,蜡痕正沿着皮肤蔓延,像活过来的小蛇。
抓起红烛砸向镜子的瞬间,烛火灭了。黑暗中,有湿软的舌头舔过我的手腕,带着牛油的腥臭味,还有蜡渣硌人的触感。\"深子,点灯。\"祖父的声音从床底传来,混着布料摩擦地板的窸窣声,我摸出打火机的手在发抖,火苗窜起的刹那,看见床底伸出只布满蜡疤的手,手腕上缠着和秀秀相同的红绳。
点燃烛火的瞬间,三簇火焰突然分裂成七簇,每簇火苗上都映出不同的面孔——二十年前烛火案的七位死者,包括秀秀和她的母亲。镜中的碎片在地上拼出一行字:\"第七盏烛台在苏绣娘棺中,烛身刻着当年祭典的真相。\"
我冲向地窖,却发现木架上的烛台只剩六只,中央的位置留着焦黑的手印,像是有人用燃烧的手按出来的。穿旗袍的女人站在地窖门口,脖颈处的勒痕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她掌心躺着我丢失的断烛,断口处的血迹正在蠕动,变成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你祖父当年偷换了主烛,\"她的声音里带着叹息,\"用自己的生辰八字刻在第七盏烛台上,代替我受那七烛焚心之苦。可他不知道,烛阴镇的诅咒,从来不是靠换烛就能解开的。\"她抬手,地窖墙壁上浮现出新的壁画:七名烛匠围着老槐树,苏绣娘被吊在中央,脚下七盏烛火正在熄灭,而第七名烛匠,正是年轻的祖父,他手中的烛台滴着血,染红了整个阵法。
手机突然震动,是祖父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时间显示是二十年前的今夜:\"深子,若你看见这条短信,说明我已用生魂补上第七盏烛台。记住,苏绣娘的怨气在每支烛火里,唯有集齐七烛,才能让当年的死者魂归原位。\"发件人地址,赫然是乱葬岗的无主坟。
我握紧断烛,发现烛身上的符文在发光,与颈间的北斗印记遥相呼应。镜中烛影的异象,老槐树的血痕,还有周明修欲言又止的警告,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乱葬岗下的苏绣娘棺木,那里不仅藏着第七盏烛台,更藏着二十年前祭典的血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