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内部，淡香袅袅。
沈霜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捧着《星网百科》，另一只手时不时从旁边的琉璃盏内拈起一颗巧克力豆抛出去。
谢临风百无聊赖，跟耍杂似地张嘴接住，把巧克力豆里的曲奇夹心嚼得咔嚓响。
沈霜的四肢，从手掌到上臂，脚掌到膝盖，都已经完全成形。
刚才，她甚至给自己重新塑了个腿型，让小腿长得更匀称，更适合发力奔跑。
更妙的是，脖子上的肉连带一部分食道，也长了出来。
她终于可以进食了。
“姑奶奶，我求你了，出来吧。”
而此时，逃生舱外面，一个戴墨镜的银白色光球别着扬声器，绕着逃生舱打转。
“开门呐，我知道你俩在里面，你们刚才打情骂俏的，我都听到了！有本事偷能量值，没本事开门？给我开门！”
“好哇，你这老银，听壁角不吭声，不干统事，咔嚓咔嚓……”
“你们才不干人事！特别是你，沈霜，我们公司哪儿亏待你了？让你穿越，还给你配随身系统，饿了给网购，死了给复活……你倒好，随手就把大红干掉了？”
沈霜毫无反应，慢悠悠地又翻了一页。
“我已经被你榨干了，你再待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444号星球很大的，还有橘字号墓场啊，绿字号墓场啊……别光逮着我一个统薅啊。”
“唔……”
沈霜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这倒不像假话。
外面已经很久没有敲击声传进来了。
她身上的血肉也没有继续往下长。
“榨干？未必吧。你不是还有星币买扬声器么。”
“我那是家里囤的存货！”
外面的电子音气得发抖。
“不带这样的，不带这样的，我老银这辈子老实本分，鸡都舍不得杀一只，就想跟朋友做点小本买卖讨生活，容易嘛？统善被人欺哇呜呜呜……”
沈霜绷不住了。
老实本分？
还鸡都舍不得杀一只？
他们网购系统是有什么“满嘴跑火车”的企业文化吗？
“外面的老银同学。”
她忍不住提醒。
“你刚才，貌似想把我拦腰砍成两半哦。”
“我就是冲着砍那马去的，谁有空砍你？”
老银听起来委屈极了。
“每年都是这个套路，他们跑来搞什么镇压仪式，彰显一下城主府的存在感。我呢，象征性地砍几头牲口，吓唬吓唬人，宣示本统在银字号墓场的主权地位。”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杀过人？”
“当然没有。”
其实，能被称作“鬼物”，杀人索命的事儿，老银当然没少干。
但它吃死了，自己只要嘴硬不认，沈霜就拿它没有办法。
她还能拿出证据来不成？
“行啊，我这里手机平板都有，你随便挑一台，把你记忆数据导出来，我一帧一帧看。”
老银：……
嗨呀，大意了。
这女人还真能拿出证据！
而且，证据就在它自己身上……
“好吧，我确实杀过人。”
它发挥网购系统员工的传统艺能，当即反口。
“但是是被逼的。”
“呵呵。”
沈霜在逃生舱里翻了个白眼。
她倒是想听听看，这家伙打算怎么洗白自己。
“444号星球有大小城池，每座城池都设城主府，负责镇压对应颜色字号的墓场，这你知道吧？”
没听到沈霜的回应，老银又自顾自接着道。
“每年，城主府都要举办所谓的镇压仪式，其实就是送活口到墓场投喂我们这些‘鬼物’，消耗我们的能量，顺带测试我们这些墓场主人是否还在。”
听到这里，谢临风不淡定了。
“霜霜，这个听起来，怎么这么像……”
“嘘。”
沈霜竖起食指，让谢临风先听。
虽然她对老银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有所猜测，并且已经感到生理不适。
“你没想错，444号星球闹了这么久灾荒，并不是有活物可以送给我们杀的。”
老银“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没有牲口，就只能送人。”
“证据？”
“都在我数据库里存着呢。要不要导出到你的平板上，给你一帧帧看清楚，同类的丑态啊。”
这一记回旋镖，打得沈霜无言以对。
她已经对老银的话信了八成。
“不过，你们贡献的祭品也不是全无利用价值。祭品死亡后，魂魄刚好可以为我们研发‘统造统’技术提供实验素材嘛。”
沈霜握紧拳头。
作为祭品的活人被“鬼物”杀害，死后魂魄刚好可以供网购系统回收再利用。
有这些“祭品”的魂魄铺垫，燕月、楚狸等已故之人的灵魂才得以成为“统造统”，以数据生物的身份重生，乃至借宿主的肉身复活。
“我以前，也是荤素不忌，管他们送来的是什么东西，敢闯我领地的，杀了拉倒。”
“不过，后来跟大红出去开公司，见过世面，也知道了一些星际位面的规矩。我可是网购系统高管，是有身份的统，是真的想改过自新，好好做统的。”
“银墓城这城主是新来的，坚持只用牲祭，不用人祭。所以，他干了多久的城主，我就有多久没沾过人血。”
“哦，怪不得444号星球闹着灾荒，还能随手牵来马给我们拉车。”
谢临风恍然大悟。
原来那匹给他们拉车的瘦马，本身就是作为“祭品”备在那儿的。
三言两语的，老银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包装成了个被逼良为娼的好统。
但沈霜总觉得，它没有它声称的那么无辜。
“你确定，你最近没沾过人血？”
她突然想起什么，接着质问。
“‘星网一号’上的丧尸灾难，是你造成的吧？丧尸灾难的遇难者不算人？”
“哎呀，被看到了。”
老银语气一阵发虚，心里不禁对沈霜带上些许畏惧。
不愧是凭一己之力覆灭网购系统的宿主。
她怎么啥都知道？
“我那不是以为，有老橘背锅么……”
“既然你把自己说得这么人畜无害，为什么还要跑到别的星球上制造祸端？”
“沈小姐，你也跟数据生物打过不少交道了。正常而言，我们是没实体的。凝成实体不是不可能，但需要的能量值就不是个小数目。”
老银抱怨道。
“没有实体，怎么杀生，接受祭品？我去薅‘星网一号’的能量值，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们人类的那什么镇压仪式？”
“而且，数据生物是什么来历，星网百科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你们人类常年内斗，征战不休，哪来的这么多死人，哪来的这么多怨魂，组成我们这样的‘鬼物’？”
“说到底，造成灾厄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人类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