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竟然是白荣贵。
愤怒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白荣贵却显得异常镇定。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丝质手帕,轻轻擦拭着镜片。
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却让秦父的怒火更盛——这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彰显自己的从容不迫。
“秦副省长,”白荣贵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我只是就事论事。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万达广场不仅没有出现问题,反而为省城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纸张。
“这是上个月的税收报表和商业评估报告,各位可以看看。”
他将文件推向桌子中央,“老百货大楼区域原本因为新城建设而萧条,现在却因为万达广场的入驻焕发新生。
此外,听税务局那边说,万达广场税收也非常夸张,建设新城缺少的资金,现在市政府也已经补上了,这都是万达的功劳。”
接着视线扫向众人,“诸位可别忘了,顾氏还是我省第一外汇大户,没了他,别说我省外汇全国领先,能不垫底就不错了!”
此话如同一根木棍将众人敲醒。
是啊!
他们差点忘了,外汇这一块全靠顾家撑着。
万一顾家撂挑子不干,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这群领导班子。
顿时有人开始出声支持白荣贵,对着秦父劝慰,“老秦啊,这事情得按程序来,没必要急这一两天。”
当然,秦父这些年人脉关系也不是白经营的。
有反对,自然有支持。
立刻有其他副省长出声反驳,“话不能这么说,照片上的皮肤病不是假的,如果让下面单位走流程去查,还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
况且顾氏企业在南江市树大盘根,当地政府会不会出现包庇拖延呢?
这点我们必须要重视,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像秦副省长说的这样。
由省政府牵头,直接带执法队现场稽查,如果都是谣言还好,若真发现为害怕,那等于挽救无数人的安危。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重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是对百姓的负责!.....”
“不必了!”白荣贵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对方的调解。
他站起身,整了整西装领口,这个动作让他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拔。
“如果非要调查,我建议由纪委牵头,而不是执法部门直接介入。”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毕竟,我们也要防止有人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指秦父。
秦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省长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个细微的声音却像有魔力一般,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这位在场最高领导。
“好了,”省长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都是为工作,没必要伤了和气。”
他的目光在秦父和白荣贵之间来回扫视,“这样吧,就按白副省长的建议,由纪委成立专项小组,一周后给我汇报。”
这个决定看似折中,实则已经偏向白荣贵一方。
秦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知道自己在这场较量中暂时落了下风。
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既然省长这么决定,我没意见。”
会议结束后,秦父第一个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
他的秘书小跑着跟上,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而白荣贵则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文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走廊拐角处,宣传部的李部长悄悄凑近白荣贵,压低声音道:“老白,你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秦副省长那边...”
白荣贵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老李啊,有些事,不是站队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说完,他整了整领带,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
而此时,在省政府大楼的另一个角落,秦父正狠狠地摔上办公室的门。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地上砸,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动作。
深吸一口气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查一下,白荣贵最近都和谁接触过。特别是...万达广场那边的人。”
挂掉电话。
秦父的手指还停留在电话机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沉寂。
“进来!”秦父猛地松开领带,领带结被粗暴地扯开,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一屁股坐在真皮座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阴沉着脸,目光如刀般射向办公室大门。
门被猛地推开,秘书小王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手抓着两份报纸,另一只手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形。
“领导,您快看这两份报纸!!”小王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尖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办公桌前。
颤抖的手指将报纸重重拍在桌面上,报纸上几处被圆珠笔圈出的地方格外醒目。
秦父眯起眼睛,伸手拿起报纸。
当他看清内容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砰——!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钢笔都跳了起来,墨水溅在文件上,晕开一片刺目的蓝色。
原本整齐堆叠的文件被震得四散开来,有几页甚至飘落在地。
“原来如此!”秦父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报纸边缘,将报纸捏得皱皱巴巴,“难怪公然跟我作对,原来早就跟那个白眼狼勾搭上了。”
他的目光在两份报纸上来回扫视。
额角的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一份是《人民日报》,另一份是《江南日报》,都用圆珠笔醒目地标注出了关键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