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接到密报时,正在帐中擦拭佩剑。烛火映照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剑柄。
“又是王镜……”他低声喃喃,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当年在豫州时如此,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是如此。曹操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仿佛被人抢先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转瞬间,他又不禁击节赞叹。
“真豪杰也!”
能在这乱世中抓住机会的女子,当世仅此一人。这份胆识与谋略,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但若不是吕布这厮反复无常,自己何至于在兖州耗费这般时日?又怎会让王镜捷足先登?
曹操的眼中燃起熊熊战意。兖州必须尽快平定,届时再与王镜一较高下。
剑尖重重刺入案几,曹操盯着晃动的剑柄,仿佛看到了未来与她对决的场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落后半步。
兴平二年,兖州大地战火重燃。
吕布与陈宫率万余大军来势汹汹,却在两日内被曹操打得溃不成军。吕布不得不退守濮阳残喘。
曹操用兵如神,转瞬间又攻占定陶。
这座连接东西的要塞一失,吕布与陈宫的联系便被生生切断。巨野城中,薛兰、李封尚在布防,曹操的铁骑已如狂风般席卷而至。城破之时,二将的首级被悬于城门示众。
“温侯败了!”消息传开,兖州各城望风而降。
这一战,曹操彻底收复疆土,掌控兖州。
吕布在兖州兵败后,陈宫被俘,其部众顿时作鸟兽散,纷纷另寻出路。臧霸、孙观等泰山豪帅率领残部撤回泰山郡;许汜、王楷等谋士则各自逃亡,不知所踪;部分士卒选择就地向曹操投降。
此时,吕布身边仅剩下高顺、张辽、成廉等嫡系将领追随。而曾为兖州名士的张邈,在曹操反攻兖州时便已预感到局势不妙。他安排弟弟张超据守后方,自己则跟随吕布出逃,试图寻找新的出路。
……
兖州
曹操端坐在军帐中,望着被甲士押进来的陈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曹操开口,声音低沉:“公台,别来无恙?”
陈宫虽被五花大绑,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的结局。他抬头看了一眼曹操,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心术不正之人,何必假惺惺问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曹操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压下。他走近几步,语气放缓:“当年你弃我而去,如今又辅佐吕布,与我为敌,可曾后悔?”
陈宫冷笑:“布虽无谋,却不似你诡诈奸险。”
曹操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自诩智计过人,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岂不可笑?”
陈宫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若非吕布不听我言,何至于此!”
曹操继续盯着陈宫:“今日之事,你待如何?”
陈宫昂首,声音坚定:“唯死而已。”
曹操目光一沉,缓缓道:“你死了,老母妻儿如何?当年若非你献计,我曹孟德早已命丧黄泉。其实今日只要你肯归顺……”
陈宫神色不变:“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儿之存亡,全在明公。”
帐内一片死寂。曹操背过身去,沉默良久。
当他再转身时,眼中已噙着泪水:“公台,当真不肯回头?”陈宫望向帐外渐暗的天色,不再回答。
曹操闭上眼,挥手道:“既如此……成全你。”
“厚葬陈公台,以三公之礼。送公台老母妻儿回昌邑,好生奉养!怠慢者,斩!”
曹操转身离去后,陈宫决然赴死。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吕布与张邈率领残部仓皇东逃,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在一处荒废的驿站前,吕布勒住赤兔马,方天画戟重重地插进泥土。
他抹去脸上的血污,声音沙哑道:“孟卓,天下之大,竟无我等容身之处。”
张邈翻身下马,疲惫地靠在断墙上。
想他张邈也曾是一方太守,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袁绍恨我入骨,刘表远在荆州,这一路南下……”吕布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高顺默默递来水囊,吕布接过,仰头痛饮,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打湿了胸前的铠甲。
张邈并未立即接话,而是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远方,似在权衡利弊。他轻声说道:“不如去投王镜?”
见吕布皱眉,他向前迈了一步,姿态从容,声音却带着几分说服力:“这位女诸侯如今坐镇豫州,手握天子,如日中天……翊京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吕布将水囊扔还给高顺,嗤笑道:“她与曹操交好,岂会收留我们?况且素无往来。”
张邈轻轻一笑:“奉先,这乱世之中,哪有永远的朋友?”
“王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征善战之将。你勇冠三军,我虽不才,也算得上足智多谋。更不用说高顺、张辽这些将领,哪个不是以一当百?”
一阵风吹过,驿站破败的窗棂发出吱呀声响。
吕布沉默良久,突然大笑:“好!孟卓果然见识不凡!”
他猛地拔出方天画戟,“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女中豪杰!”
张辽牵来赤兔马,吕布翻身上马,动作依旧矫健。他对身后的将领喊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我们的生路!”
张邈也勉强爬上马背。
残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一行人马朝着豫州翊京方向疾驰而去。
张邈策马前行,夜风拂过他的面庞,吹散了几缕散落的发丝。他的眼神深邃而冷静,仿佛早已看透乱世的纷争,却又不得不在这乱局中寻找一线生机。
张邈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那里早已被黑暗吞噬。他紧了紧缰绳,跟上吕布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